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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坐在榻边,把她露在被外的枯瘦的手小心地放在褥中,低声道:“你从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她微微浑浊的眼像突然被注入了点点的萤火,温暖地发光,她唤道:“子澄。”
他伸手撩开她脸上的长发,抚上那道深深的长疤,她瑟缩了一下难堪地想躲却听到他道:“疼吗?”
两个字带着隔世的关怀拂过老旧的光阴裹住了她的心,她再忍不住返身扑进他怀中,哽咽地摇头:“不疼,有你这句话,什么都不疼了。”
他沉默许久,忽然古怪地笑问:“蓝儿,你不嫌弃我身上的味道么?”
她一怔,抬起泪眼疑惑地望着他。
他自嘲:“阉人的臭气。”
她掩住他的唇,低喃道:“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眼中似乎融进了些许的柔软,他抬手抚上她瘦削的肩膀,望着她满身的伤痕道:“他们拷问你了?”
她后脊一僵,道:“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不会。”
她放松下来在他怀中轻喃:“你不是说大事未成之前不会与我相认的么?”
他温柔低语:“因为......我想你,我怕也许再也看不见你。”
这句情话她已期盼了多少年,她轻叹一声,露出满足的微笑在他怀中抬起泪眼,痴痴然望着他的脸庞:“子澄,你......”
冰凉透骨的刺痛却在遽然之间没入后背,她脸上的笑意停住,泪倏然从眼角滑落,手痉挛地想要抬起抚上他的脸庞。
他勾起唇,为她缱绻而笑,左手将那柄没入她后背的匕首猛地拔了出来,温热的血喷洒而出飞溅在马车飞起的纱帘上,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脸上,眼中。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瞳中的光一点点熄去,她却笑了:“子澄,这里脏了......”手指轻轻滑动抹去那点血迹。
他怔怔然,手掌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失去了最后一分气力,沾满血珠的匕首轻轻滑了下去。
他紧手臂,听到她在他耳畔的最后一句低语......
他走出马车将帘子放下,一名随从走上前道:“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低头用一方白色绢帕擦拭着指缝里的血迹,道:“埋了。”
“就埋在那里吧。”
他抬眸望着前面那片荒芜的平原示意,忽得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只锦袋递给随从道:“把这袋花种洒在那里。”
随从接过似有不解。
他冷冷一笑,眼如寒窟:“尸体是最好的花肥不是么?”
那随从只觉阴寒的冷意在静静蔓延,赶紧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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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睡的卫灵筠醒来发现身边的王湛已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恍若沾着夜里清冷的寒霜,越发地寒气逼人。
“王总管,你去哪里了?”卫灵筠揉揉眼。
“送昙娘回家。”
“回家?”
“殿下不知道么,盛县是昙娘的故乡。”
卫灵筠眼眶立刻红了:“为什么你要送昙娘走,我只有昙娘,只有昙娘才会对我好,你把她送走了,那我怎么办?”
王湛问道:“如果把昙娘留在身边,殿下有把握保护她么?”
卫灵筠怔然:“我......”
“在那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殿下自身都难保,何况保护他人?昙娘这次受人迫害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那如果下次呢......”
卫灵筠被问住,许久,他低声道:“那......昙娘住的地方安全吗?”
“......很安全,殿下放心,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再见她吗?”
“可以,时机到了,自然就可以。”
卫灵筠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慌乱,他抬起头,看到王湛正望着窗外默默出神。
“王总管,你在看什么?”他凑过去远眺却疑惑地嘟囔:“那里是一片荒地啊。”
王湛轻声道:“明年夏天,那儿就会长出一片的丁香花了。”
“真的吗?昙娘最喜欢丁香花了,她肯定喜欢这里。”
“嗯。”
晦暗的天色慢慢笼向整个大地,耳边响起她死前在他耳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至少,我是死在你怀里的......”
遥记那年盛夏,只有十六岁的她惶恐地跪在在葡萄架下,无措道:“回王总管,奴婢......奴婢叫蓝丁香。”
“蓝丁香......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笨拙地解释:“奴婢父亲姓蓝,奴婢出生的时候正好是丁香花开的时候,所以奴婢的爹娘就给奴婢取名叫蓝丁香。”
“丁香......好名字。”他道。
她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
......
将车帘放下遮住那片荒芜,封锁自己那颗再也没有生机的心,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是活在沟渠里的老鼠,当那缕月光温柔地拂过他时,他只感受到自己肮脏与卑微,他将自己躲进黑暗中的污淖中却又忍不住贪婪地追随月光的脚步。
只是,他永远要在黑暗中前行,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他不需要月光。
第13章金乌弄月篇之帝都护驾
九月十七,距离下月初十还有二十三天。
因为各自任务的不同,曲水南山数人分开行动,柏松向来习惯一个人所以已提前离开,至于木卿卿,已经是习惯性失踪了。
九月十七的日子对于顾清风而言太特殊了,所以为了“监视”顾清风,裴澈带着宋云萱与他一同北上。
顾清风咬着手里的包子,目光落在裴澈身前那个依然睡得七荤八素、口水直流的胖团身上,打趣:“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睡?就不怕你把她扔了?”
说着跃跃欲试:“要不你扔一下,看她能不能追上来?”
裴澈伸手扶了把东倒西歪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宋云萱,皱眉:“你对小萱有意见?”
顾清风见他脸色不对,讪笑:“开玩笑,开玩笑。”
裴澈不理他。
走了会儿,顾清风又憋不住了,嬉笑:“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带着娃出门在外的夫妇?我是夫,你是妇,那是咱闺女......”
话没说完,泛着秋水寒光的青霜已经横在他脖子上。
顾清风举双手求饶:“开玩笑,开玩笑,你是夫,我是妇好吧?”
压在脖子上的剑刃已经割破了皮肉。
裴澈冷声警告:“闭嘴,不要吵到小萱睡觉。”
“我闭嘴,我闭嘴。”
顾清风自觉无趣,又走了半天的路程,眼前峰回路转,林尽水源处竟看到了一座界碑。
顾清风望着界碑上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