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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喊起来,无奈穴道被制,半分也挣动不得,直令他心急如狂。
“阿力,借你阿哥的刀一用。”展昭朗声一笑,而后缓缓举刀。
他虽然重伤在身,面色苍白,身形却依旧卓然挺拔,那般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时震慑住那些黑甲骑兵,令他们犹疑不前。
魏利旁卒一咬牙,用番语说了句什么,骑兵们顿时鼓噪欢呼,一齐大吼着冲了过来。
这片小小的山坡立时陷入混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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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独自立于乱局之外,只觉得整个人似被火烤,一息一刻都是难熬。他眼睛被蒙住,看不见任何情形,只听得一片马嘶、呼喝和刀枪交错之声,还夹杂着许多闷哼和坠地声,却始终不曾听见展昭的声音。
便在这手足无措的茫然中,阿力忽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幕幕
阿爹说他心脉、肺脉皆受过重创,万万受不得寒,可他跳下山顶冰湖为自己寻回短刀,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蜿蜒的血迹。
阿三说他旧伤未愈,撑不得太久,可他尽心力寻到娑弥宁露,却带着满身伤痕不眠不休赶回居延为阿曼姊治病。
他说自己漂泊了这么久想回家了,可他选择扛下那致命的一刀,掷出断剑保护阿哥和自己时,从未有一丝犹疑。
许多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阿力脑海中闪过,一个跳到另一个,明明纷乱无序,却像散落的珍珠终于连成一串,慢慢变得清晰而分明。
“展大哥……”他在心里默默唤了一声,眼眶终是一点点地湿润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喊杀声却渐渐淡去,直至一切都安静下来。阿力心头狠狠一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良久,方才听见魏利旁卒沙哑的声音,“展昭,你以重伤之身还能拼到这般地步,我敬佩你是个英雄。只是如今败局已定,你……”
他顿了片刻,方把话说完,“你已无力再战,还是自行了断吧。”
听得这一句,阿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不禁嘶吼出声,“你们若敢逼死展大哥,我怛名昔迎以性命起誓,必要你们血债血偿!”
魏利旁卒却似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双眼只盯着浑身沐血的展昭,看他慢慢抬起头,又艰难地站起身来。
麻祖邱仁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展昭,你这……又是何必?再抵抗下去,也不过是徒增许多伤口罢了……”
他原本因怛名丁零之死而极为痛恨展昭,但这一路跟着展昭到了居延,看他几番出生入死,只为完成统领的心愿,那愤恨的心情倒渐渐淡了。及至摘曷阿爹将比武时的情形解释清楚,他更暗暗对这人生了几分敬佩之心。如今见展昭被他们逼入死地,竟觉得有些凄凉起来,忍不住拿眼瞧向魏利旁卒。
魏利旁卒却与他这个弟兄性子大不相同。他知兀卒一贯心狠手辣,绝不会容忍展昭活着离开西夏,当此展昭力竭之时正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机会,必不能放过。想罢,他翻身下马,抽出佩刀,缓缓向展昭走去。
“大哥!”麻祖邱仁一惊,随即在魏利旁卒警告的一瞥中垂下头来,不再言语了。
魏利旁卒正待持刀上前,忽然听见一阵喧嚣由远及近。他转头一望,便见许多人举着火把驱马往这边赶来,竟皆是怛名部的族人们。
黑甲骑兵们顿时紧张起来,虎视眈眈地将手中□□对准了围拢过来的人们。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下马走上前来,冲他们摆摆手,沉声道,“放心吧,我们不是来宣战的。”
“阿爹!”阿力听出摘曷老爹的声音,才唤一声,阿三已帮他拍开了穴道。他踉跄了一下,一把扯下蒙眼布,向展昭看去。
只看一眼,阿力的心便狠狠揪了起来那人全身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刀支地方才勉强站着,满是血污的面上,一贯清亮透澈的眼神几近涣散,显然在凭最后一点意志保持着清醒。
魏利旁卒冷冷地盯着怛名摘曷,“我等奉王命诛杀宋贼,你们这般架势倾巢而出,是要公然抗命么?”
怛名摘曷面色平静,似是完全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并非抗命,而是请求。”
“请求?”魏利旁卒皱起眉头,就见摘曷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微微低头,“我以怛名部全体族人的名义,恳请你放过这个人。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勇士,更是我们值得信任的朋友。”
“朋友?”魏利旁卒冷笑一声,双眉一扬,“他可是宋国的武将,战场之上也不知有多少弟兄死在他手上,这样的人也能称为朋友?”
“战场之上,孰是孰非,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论的。”老人摇摇头,饱经沧桑的眼中满是坦然,“敌国的勇士,也一样令我们敬重。”
魏利旁卒眯起眼睛,怒道,“莫要忘了,你的孙子,怛名统领可是因他而死!”
怛名摘曷抬眼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更知道,他是丁零舍命相护的兄弟,是几次救下阿力和阿曼的恩人。”
这句话落下,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麻祖邱仁看着对峙之中的两人,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他们千方百计要复仇的,却是真正应该复仇的人千方百计想保护的那个人呢?
魏利旁卒沉默半晌,终于阴沉沉地开口,“若我不答应你们的请求呢?”
阿力忍不住踏前一步,怒目而视,“你且看今日可能再动他分毫!”
“为了一个宋人,你们怛名部真敢造反么?”魏利旁卒一扬手中长刀,大喝一声,身后骑兵们立时踏前一步,齐齐呼喝起来。
怛名摘曷拍拍阿力的肩膀,示意他退到一旁,待所有人安静下来,方才悠悠道,“十二年前,嵬名曩宵初继夏国公位,野心勃勃征伐四方。那时怛名部虽已归顺,到底因勇猛善战而为他所忌惮,终至起了灭族之心。那一战,怛名部死伤上千,退守居延,你们兀卒却也未能讨到好去,两万大军只残存一半,不过惨胜而已。”
在这样的夜里,听一位老人讲起满布血色的往事,众人都有种悚然而惊的感觉,个个屏气凝神,连夜风也凝固成一截截枯朽的树枝,格拉格拉地抖动着,不更增凄凉。
“十余年来,怛名部在居延海边不问世事、休养生息,但祖先留在我们身体里的热血,从未冷却!”
怛名摘曷静默片刻,一双眼缓缓扫视过四周的人群,“除去老弱,怛名部跨得上马、拎得动刀的族人尚有二百五十一人,他们都在这里。”
“我们厌恶争斗和流血,却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朋友死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悲凉,又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决然,沉进每个人心中。
“若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