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三十六章 午后
【窃玉】 第三十六章 午后
字数:10877
2019-7-3
南宫星自己虽有铁打的jīng神,不眠不休三五日也不在话下,给他帮忙的姑娘
却没本事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时间既已定在二公子那边的事后,看着大眼里全是血丝的霍瑶瑶,他便去找
唐远明暂且告辞,领人回厢房补眠。
已经洗清嫌疑,又都选了南宫星作为未来依仗,他们客居这边,迎出来帮手
伺候的,就成了紫萍和紫芙两个丫头。
紫芙心中怨气还是颇重,手脚麻利但神情木然。
不过遭了这样的一番劫难,换成谁也难笑出声来。
看着jīng神不少的紫萍,也像是强撑起的模样。
两间厢房都有丫头伺候用的外间木床,那自然是一边一个比较合适。
南宫星此刻千头万绪,平心而论,实在是不想再对着紫芙那半张灰暗沮丧的
脸。唐昕心思体贴,主动留下了紫芙在房。
两位女子都已倦极,霍瑶瑶衣服都没顾上脱,两条细细的腿儿交错一蹬,蹭
掉鞋子一个飞扑,就抱着被子滚到里面闭上了眼。
等紫芙跟着唐昕进去帮忙收拾,南宫星吁了口气,带着紫萍回了自己那边。
他不太愿意让自己停下来,脑中的想法一得到空闲,就会狂涌出无数担忧。
唐远秋死了。
他的死所带来的后果中,唐醉晚的伤心欲绝,不过是小事。
真正让南宫星寝食难安的,是唐月依的下落。
之前他已有明确的答案,唐月依因为一些缘故受了伤,不得不暂时躲藏起来,
靠援助养伤等待时机。
而现在,那个援助她的人,死了。
很可能,那还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下落的人。
南宫星做事往往会先设想最坏的情况。可如今,连最好的情况,可能也就是
他娘受伤无法行动,正躲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等一个永远都不会来的帮
手。
他岂能不心急如焚。
不管此间的事情他能否独自解决,这情形,已经不能再瞒着不报了。
进屋看唐醉晚不在,南宫星命紫萍取来文房四宝,写下一封暗记密信,叫来
四大剑奴,请他们下山送去交给崔碧春,令她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主子,你也一夜没合眼了,进屋歇会儿吧。”麻利收拾好桌上东西后,端
一杯热茶过来的紫萍颇为担忧道,“你要是倒了,几位姑娘可就丢了主心骨。我
们俩可怜奴婢,也没处可去了。”
南宫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度正好可喝。他仰头饮下,叹道:“紫萍,你
可愿意掀起头发,让我……好好看看你受伤之处?”
紫萍哆嗦一下,轻声道:“主子……这……这不好吧?”
“我是想看看,记住样子,回头问问我那姨娘,她妙手回春,能不能想个法
子去<img src=&“/toimg/data/fu2.png&“ />生肌,帮你多少恢复些容貌。”
紫萍身子一震,顿时垂泪跪下,连连叩首:“谢主子惦记,奴婢……奴婢就
知道没选错路。可……可这疤正是最难看的时候,还是……还是等咱们走的时候
再看吧。不然主子要是厌弃奴婢,奴婢……就没活路了。”
听她声音颤抖显然是无比害怕,南宫星也不好勉强,只得柔声道:“好吧,
那就先算了。”
大概是连日繁忙,尽管喝了茶水提神,他还是渐渐感到困倦。
紫萍毕竟是跟惯了千金小姐伺候梳妆打扮的大丫鬟,手脚麻利还贴心乖巧,
还没等他下令,就从外面端了一盆兑好的热水,放在木凳上给他拧了巾子,往侧
后站定,为他擦面洗颈,修长指尖顺路按揉,果然带来一阵放松舒爽。
离午后少说还有一个半时辰,南宫星打个呵欠,道:“那我便去休息片刻,
你在外间也躺会儿吧,刚脱困解难还了清白,好好睡一睡养养jīng神。”
“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紫萍嘴上这么说,却转身进了屋,抻床铺被,
摆正屏风,向阳窗子垂下竹帘,转眼就将卧房打理得妥妥当当。
等南宫星进来躺下,她也没立刻出去,而是将鞋子向旁一挪,斜侧身子倚在
床边,抬手为他捶腿捏筋。
想来她从前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南宫星倦意上涌,不愿多言,只道:
“等我睡了,你就休息去吧。”
“是,奴婢知道了。”
片刻过去,南宫星浑身松弛,沉沉睡了过去。
他从前少睡,大都是静息练功增强yīn阳隔心诀的修为,那么,自然也就不常
做梦。
可今日,他却转眼便进入到了难分虚实的梦乡。
梦中他见到了母亲。
曾经的修罗仙子唐月依,此刻却奄奄一息躺在了大片血泊之中。
她的双臂被展开在两边,一对雪白柔荑被一把长剑和一柄短刀贯穿钉在地上。
她的鞋子被脱去,柔润的脚掌并未受伤,但那纤细的足踝却被割到几乎断开,染
满血的脚筋被抽出一截,随着她挣扎扭动而不住弹跳收缩,恍如一条活虫。
南宫星能看清的,只有母亲的手脚,和间或能在视野里一闪的苍白面孔。
因为五个赤身裸体的大汉,正把她团团围住,筋肉隆起,脊背起伏。
怒火瞬间便冲上了头顶,但幻境之中,南宫星又如何能控制得住那根本找不
到的身躯。
他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可无济于事。
赤裸的壮汉在yín笑,赤裸的母亲在惨叫,泪水、汗水、血水、jīng水混在一起,
把晃动的面孔wū染得更加yín秽。
他看见母亲的嘴被捏开,粗大的阳物贯穿。
他看见母亲的乳房被按住,黑黝黝的jī巴在沟谷里摩擦。
他看见母亲的pì股被托起,红嫩的牝户几乎要被撑裂。
他看见血淋林的双脚被合抱掌中,夹着一根阳具套弄。
那些大汉yín笑着,说着下流至极的话,马眼里一股股浓jīng喷出来,guàn进去。
“啊啊——!”南宫星惊叫一声,挺身坐起,醒了过来。
咣当,旁边传来椅子倒下的声音。
他扭头看过去,霍瑶瑶正倒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蒲扇,瞪大眼睛像是被
吓呆了,喃喃道:“主子,你……你别这么吓我……我胆儿小,你……你差点把
我的魂儿吓飞了。”
“你怎么来了?”南宫星抬袖擦去额头冷汗,只觉背后发寒,隐隐有哪里不
太舒服,“紫萍呢?”
“紫萍在外间睡得正香呢。估计你这一嗓子,肯定给她嚎醒了。”
果然,霍瑶瑶话音未落,紫萍就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子啪嗒啪嗒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怎么了?”
南宫星托住额头,皱眉问道:“我睡着后,有谁来过么?”
紫萍有些惶恐,连忙回道:“紫芙过来找我来着,主子刚睡着,我……我正
巧想去茅厕,就叫紫芙替了我一阵。我……我
去拉了一泡就回来,紫芙走后,我
上了门闩才睡的。”
霍瑶瑶一抬手,道:“我来时候门可没闩着,我本来拍门呢,巴掌一搭都没
使劲儿,门就开了缝儿,我就进来咯。”
南宫星揉着额角,心绪略显混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烦躁
道:“瑶瑶,你来什么事儿?睡够了么?”
“对对,哎哟,你一叫喊把我吓得都忘了正事。醉晚过来找我们,说二公子
进午膳时候先召集公门和王府的人闭门谈了一场,之后大发雷霆,饭都没吃完就
在院子里砍了七个脑袋,悬尸示众。本来还有不到一刻功夫才该去的那事儿,提
前传咱们了。”霍瑶瑶站起来拍拍衣服,扶起椅子,“唐昕睡觉脱得多,紫芙正
搁那儿帮她穿呢,我梳梳头就先来找你,谁知道……被你嗷了一下。主子你这是
怎么了啊?我还没见你脸色这么差过呢,睡了一觉,怎么反而跟打了一架似的。”
南宫星坐到床边,紫萍立刻过来蹲下为他穿鞋。
他闭目静思片刻,沉声道:“紫萍,我睡前你端来的茶,经过别人的手么?”
紫萍身子一颤,想来是之前受的审讯已经够多,马上跪下以头触地答道:
“回主子的话,茶壶里倒出来后,就只有奴婢自己碰过,可热水和茶叶都是别的
丫鬟送来的,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啊。”
霍瑶瑶的黑眸骨碌碌一转,道:“主人,你……被暗算了?”
南宫星扶着额角缓缓道:“紫萍闩了门才睡的,你来的时候门却一碰就开,
我今日心力交瘁睡得沉,紫芙来过就不知道,那……这中间是谁悄悄开门进来过?
那人进来这里,难道就只是过来看看我睡得好不好?”
“主子睡得可不好,”霍瑶瑶一撇嘴,急忙道,“我就是进来看见你满脸大
汗一个劲儿哼唧,才赶紧找了扇子椅子过来给你打凉风,谁知道你一嗓子给我吓
了个pì墩。”
南宫星横臂抚xiōng,缓缓站起,道:“我此刻也分不清到底是我忙碌一夜身体
不适,还是牵挂家母心力交瘁,亦或是……有人对我下手了。”
霍瑶瑶大惊失色,当即跳起来转了个圈,四面八方打量一边,肝颤道:“主
子……你可别吓我,我能抱着的腿里,这会儿可就数你的粗,你、你要都被人下
手了,我……我还是易容改扮,跟着江船跑了吧。”
紫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回……回主人,奴婢……奴婢睡得太死,没……
没能注意到,还请主人……责罚。”
南宫星走进外间,口中道:“别跪着了,这事怪不到你,唐门危机四伏,这
么个地方我宽心睡死,怨不得别人。”
说着,他将先前茶杯拿起,放到鼻前深深一嗅,并无异常,头脑没有什么昏
眩感觉。他打开茶壶盖子,看一眼里面,道:“瑶瑶,过来喝一口。”
霍瑶瑶眨巴着眼凑过来,盯着凉茶道:“主子,你……怀疑这里头有东西?”
“我喝过,没毒。”他虽有农皇珠在身,百毒不侵,但真有毒质入体,一样
能有所察觉。
“哦。”霍瑶瑶这才放心下来,但她胆子颇小,只将茶杯盖倒转过来,从壶
嘴倒了一点,用尾指那养得颇长的指甲挑了一段湿茶梗,抿进嘴里轻轻一嘬,吐
到旁边地上,舌尖在chún里兜了一圈,道,“嗯,里头确实没什么东西。”
“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南宫星点点头,“我许久不曾做过噩梦,冷不丁撞
上一次,心里难免不舒服。走,你去叫唐昕,咱们这就往二公子那边去吧。之后,
跟玉捕头还有得忙呢。”
“我早准备好了,还说这狐狸怎么如此磨蹭……”唐昕说着迈进门来,抬手
揪住衣袖擦了擦南宫星额头,担心道,“当真只是噩梦?”
“只能先当成噩梦了。”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走吧,别让二公子久等。”
临走前,他叮嘱紫萍、紫芙留神看好两间屋子,有人要想进去不必阻拦,只
要默默记住来人的模样,如果有机会,问问是谁便可。
如今核心人物居住之地相距都不太远,唐昕领路走了不久,他们一行就到了
二公子召集的正堂。
这边本是唐门长老聚集商议家中大事的场所,但镇南王府公子征用,自然就
成了二公子如今统领全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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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外树上挂着一列无头尸身,树下竖着七根长矛,顶起了七颗死不瞑目的
头颅。
据说这是西南边陲惩戒逃兵、叛徒与劫掠后勤山匪时常用的恫吓手段,此刻
用到了武林世家的议事厅前,令人一看便隐隐心惊。
四大剑奴尚未折返,南宫星打量一下周边,发现外面官兵、衙役与唐门弟子、
护卫站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略一思忖,稍感安心,跟着唐昕,将霍瑶瑶挡在身
后,大步入内。
院内血迹尚未清扫干净,五六个脸上刀疤仍红的仆役正在拎着木桶拖把卖力
拖洗。
唐炫和傅灵舟远远站在围墙下,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南宫星知道自己这个
妹夫必定不及傅灵舟那么讨唐炫喜欢,瞄见唐蕊也在旁边跟着,索性装作没有看
到,绕过地上血迹,径直往大门走去。
门槛里,该到的人都已到了。
不过比较让南宫星意外的是,唐远图带着木枷脚镣,站在一群公门高手中间,
而罗傲面色如纸,躺在一个竹担架上,被放在了并排而坐的唐远书、唐远明身前。
成两排,每个人手上,
都拿着毫无遮掩的yīn阳透骨钉!
按照唐门惯例,年轻jīng锐手中的yīn阳透骨钉中兴许装的还是一般淬毒暗器,
但那些须发斑白的长老手中的,则九成九装着唐门三绝之一——大搜魂针。
若是唐远书和唐远明袖中也藏着的话,凭在场大搜魂针的数量,能将这屋子
里的人杀上三遍还有富裕。
一直隐藏在谦恭面纱下的百年世家,终于对着镇南王府,亮出了狰狞的森寒
毒牙。
难怪就连二公子身边的玉若嫣,神情也谈不上镇定平静。
唐昕一眼扫见屋内情况,毫不犹豫带着南宫星过去,坐到了唐远明下首一侧,
轻声道:“我们来了。”
唐远明略一颔首,神情疲倦,轻声道:“跟好小星,莫要三心二意。”
唐昕一愣,不知这是什么叮嘱。
这时,后面一个长老沉声道:“唐昕,你父母双双亡故,灵堂已经搭起,你
都不过去看一眼么?”
唐昕转身拱手道:“回叔公的话,我有任务在身,不得擅离。”
唐远明扭头对那位长老点头示意,跟着抬掌一压,让南宫星坐下。唐昕拉过
霍瑶瑶,左右站在南宫星身后。
堂内气氛肃穆无比,但却谈不上安静。
原本唐门门主与掌事的位子,如今坐了三位镇南王府的公子。
二公子武平在当中,玉若嫣与另外两个贴身侍卫几乎将他围住。
小公子武烈一脚踩着椅子,坐在下首最边,斜眼瞄着唐门诸人,满脸不屑。
两位见过的公子之间,坐着一个生面孔,方方正正的脸,浓眉大眼英气勃勃,
只是见不到多少血色,看着像是大病初愈——想来应该就是三公子武达。
与唐门众人相对的另一侧,不少捕快衙役正在交头接耳,让诺大的正堂显得
颇为嘈杂,与旁边静默矗立的府兵侍卫格格不入。
不多时,又有几个唐门长老默默进来,王府那边也进了几个穿着甲胄的家将。
南宫星环视一圈,推想诸人在等的,应该就是至今不见人影的四公子武瑾了
吧。
武平抬眼看了下外面天色,沉声道:“州同为何还不到?”
武烈冷笑一声,道:“四哥知道你要找他麻烦,要来,当然得做好准备才行。”
武平不仅神情与此前大不相同,口吻也变得颇为冷冽,“定边,此次被揪出
的七个叛贼中,也有两个与你关系甚密,你与其顾着州同,不如想想自己吧。”
“哈,一起喝过酒就叫关系甚密?”武烈哈哈一笑,“那要一起出去嫖过窑
子,他杀了人我也要跟着蹲监?”
武平淡淡道:“是非曲直,等人到齐一问便知。”
南宫星侧头轻声问道:“掌事,此前几位公子不就已经碰头了么?”
唐远明压着声音回道:“那时四公子就没有出席。反倒是三公子拖着病躯来
了。”
南宫星正好奇武瑾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门外就传来侍卫一声浑厚报名:
“四公子到!”
在无数目光中,那个过往总是缠绵病榻看上去虚弱不堪的四公子武瑾,竟罕
见地用双腿走了进来。
没有其他侍卫跟着,仅有轻罗在旁细心搀扶。大概是为了方便行动,她今日
没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而是丫鬟一样套着干练短打,连发饰都只剩下几支簪子
别在髻上。
“二哥,我身子不适,来得迟了,还请不要见怪。”武瑾作了个揖,侧目一
望,径直走到南宫星身边空座坐下,微笑道,“小星,叨扰。”
“公子请便。”南宫星忙拱手应道。
轻罗纤腰一拧,站在武瑾身侧,双臂收在腹前,挡在了唐门众人与武瑾之间。
武平清清嗓子,周围登时安静下来。他望向武瑾,沉声道:“州同,这里有
你的位子。”
武瑾微笑道:“可我还是觉得,坐在这边舒服一些。请二哥见谅。”
武平略一颔首,不再纠缠,朗声道:“既已到齐,便言归正传吧。”
唐远书淡淡应道:“好,就请公子开始吧。”
武平开口,先缓缓将唐远秋之死陈述了一遍。期间唐门众人均面色yīn沉,但
并未有谁鼓噪妄动,都只是神情凝重盯着对面。
“这桩案子已经查明与王府此次调集的兵勇有关,”讲完之后,武平喝了口
茶,语速陡然快了几分,“让江湖杀手混进王府亲随之中,是我们几位兄弟的失
职,兹事体大,不得一带而过。”
武烈一跷腿脚,在旁大声道:“那他唐远图就能将罗捕头打伤泄愤了?”
三公子武达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急什么,事情要一件件来,我这
个险些中毒没命的还没开口催呢。”
“三哥你jīng神挺好,看着不像中了什么猛毒,该不会是你偷懒想要休息,随
便找了个由头吧?”
“老五,你当这里是王府,处处有人纵容你么?”
武平抬起手,沉声道:“你们两个闭嘴,不要扰乱了正事。”
他冷冷扫视,接着道:“当前最要紧的,是查清楚到底那些杀手到底如何混
进了王府的队伍。”
武瑾微微一笑,将头斜斜枕在轻罗腰侧,道:“二哥既然连人都已经杀了,
想必已经查出结果了吧。”
武平摇了摇头,“你不必暗讽,那七人治军不力,营垒失察,其罪当诛,但
他们都在王府效命多年,宁死不肯交代,那么这个背后主谋,绝不可能是外人。”
他双眼一瞪,在桌上拍了一掌,“甚至可以说,就在咱们几个兄弟之中!”
武瑾微笑不改,道:“二哥果然刚正,连自己也摆进来了。”
武烈冷笑道:“兄弟四个都有能力,自然也就都有嫌疑,他还想借着管事的
机会先把自己择出去?做梦。”
武达悠然道:“老五倒还会说几句人话。”
南宫星觉得一阵头痛,眼下这情形,分明二公子已经将兄弟之间的矛盾脓包
一样挑破,除了姗姗来迟的武瑾,剩下三个显然已经彼此撂了战书。
这种庙堂高墙里的刀光剑影,恰恰正是南宫星最不愿沾染的大麻烦。
唐门也这么想。
唐远书沉声道:“诸位公子,还请少些无益口舌之争,今日揪出罪魁祸首,
才算给我们唐门有个交代。此非儿戏。”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慢,近乎一字一顿。最后一字出口,身后同门一齐抬起右
臂,横在xiōng前,掌中紧握的,正是那夺命弹指之间的yīn阳透骨钉。
yīn阳透骨钉成对使用方显威力,那是唐家的独门暗器,他们自然不会用错。
此刻都只露出一支在外,其实反而更有威慑。
看不见的暗器,往往比看得见的要可怕得多。
武达的脸色更加苍白,深吸口气,不再说话。
武烈仍冷笑道:“本公子高兴斗嘴,叫我一声不吭,万一天大的黑锅压上来,
我指望谁?你们唐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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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嘴上这么嚷嚷,说完之后,还是瞄向武平,等二哥开口。
“王府家将,上下一心,忠诚不二。”武平重又放缓语速,道,“既然如此,
这七个家将最有可能被谁指使,谁的嫌疑自然就最大。”
武烈哈哈一笑,不屑道:“二哥可真会说笑,你方才说有两个和我关系甚密,
那你倒是说说,若你下个令,他们两个能为了跟我喝过花酒而置之不理么?这次
出来,咱们兄弟以你为长,王府诸人受你节制调动,这七个被灭口的蠢货不管和
谁交往
甚密,最该听的,就是二哥你的命令吧?嫌疑最大的,还能有谁?”
武达幸灾乐祸似的一转头,道:“老五来趟唐门,脑子开窍了,这地方风水
可真硬,榆木都能捅个洞。”
“哈哈,驴都会讽刺人了,我开个窍有什么奇怪?”
武平这次并未出言阻止,而是静静等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斗了几句,说到自觉
没趣停下来,才继续道:“说来倒也奇怪,这七个家将,平素任职不同,往来甚
少,此前御下极严,个个都是值得提拔的人才,偏偏这次,不约而同,让手下人
里混进了江湖杀手,若说背后没人指使,只怕无人肯信。”
武烈见挑拨无效,冷哼一声,这次没再多嘴。
武瑾微笑道:“愿闻二哥教诲。”
“那七人,有一个共通之处。”武平望向武瑾,缓缓道,“他们,均是现王
妃母家带来的<img src=&“/toimg/data/di.png&“ />系护卫,累功升迁而成的家将。”
关于镇南王如今这位续弦王妃,西南各州消息灵通些的人大都有所耳闻。她
并非中原主族,乃是朝廷颁布蛮夷清逐严令之后少有的外民贵胄之一。
西南边陲蛮荒之地部族众多,环境崎岖险要,蛇虫虎豹瘴气毒潭随处可见,
饶是镇南王勇武彪悍,也难将此地彻底收服。
而现王妃,便是西南百部共主的小女儿。镇南王续弦迎娶之时,朝中便有笑
谈,说他英武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不惜娶了个“扫坛蛮王”的闺女。
不过婚礼之后,有王妃花容月貌绝色容姿的传言广为散布,嘲弄之声也就大
都跟着转成了艳羡。
从四公子武瑾与其他几位兄弟相貌的档次差距上,倒是不难管中窥豹,得见
此位王妃的惊世仙容。
王爷亲自镇守滇州,结亲之后,百部归心,诸夷称臣,陪嫁之中,自然少不
得王妃的母家亲信,据说当时王府内院外常驻亲兵不过八百,王妃随嫁的护卫便
有六百之多。
也难怪当时会有流言传出,说王妃嫁来是为了替死去的亲族报仇,洞房花烛
夜便要将王爷刺杀在红鸾帐中。
直到武瑾怀胎十月出生,镇南王特地上表广布天下,这些流言蜚语才算渐渐
平息。
此时,此地,武平突然指出涉案嫌疑的七名家将均是当年王妃的陪嫁护卫,
意欲何指,显而易见。
武瑾微微一笑,淡淡道:“那么,二哥,敢问这七位家将此次过来,听的是
何人调遣,哪位号令啊?”
武烈大笑道:“对哦,四哥平时都不在王府,那两个跟我喝过酒的,也没怎
么把他放在眼里诶。二哥,他们到底听谁的?”
武达咳嗽两声,道:“平时听谁的,未必到了大事上一样会听谁的。说句不
好听的,要是二哥跟老四同时发病咣当躺在地上,老五,你说那七个会先救谁?”
武瑾微笑道:“那自然是要救二哥。我一介病夫,难有后嗣,远离王府多年,
不过是个耗钱耗粮的废人,只要以大局为重,略有些长远眼光,自当尽心尽力先
把二哥救活。毕竟……大哥已经不在了。”
南宫星听得满心烦躁,暗想比起这些王公贵胄,反倒是江湖上的莽汉可爱得
多,一言不合掀桌子打一架,当真爽利。
轻罗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在旁冷冷道:“说来说去,尽是些推测,除了七个
死人,就没什么实证?头砍得这么利索,该不会没凭没据,就为一个死无对证吧?”
武瑾拍了拍她的胯侧,柔声道:“轻罗,不得无礼,二哥既然能招来这么多
人,想必心里有数。”
南宫星扭脸看向武平,颇为好奇他手上到底有什么证据,才会在这种场合和
武瑾公开翻脸。
不料武平竟展颜一笑,朗声道:“四弟问心无愧,那当然再好不过,如今唐
家堡中危机四伏,我一直担心咱们兄弟阋墙,叫人渔翁得利。这七人背后包藏的
嫁祸之心,不可不防。”
说罢,他话锋一转,道:“幕后主使往往藏匿很深,暂且搁下,留待文曲抓
住之后,一并追究就是。门主,咱们此刻,就来说说罗傲与唐远图的事吧。”
唐远书一拱手,沉声道:“此事我已表过态,远秋之死,必定与公门有关,
冯破冯大人当初拿走的资料,是唯一可以让人如此布局伏击远秋的依据,我们自
然要找罗大人讨个公道。可这位捕头好大的官威,言语之间诸多不敬,我兄弟没
有用上大搜魂针,已经是天大的容忍。二公子如果不信,可以自己问问罗傲。”
话音未落,他右足前伸,在担架侧面轻轻一碰。
那担架立刻平平滑开丈余,落在了厅堂当中的空地上。而躺在上面的罗傲几
乎没受什么颠簸,可见真气jīng纯,运力巧妙。
“罗傲,可有此事?”
罗傲面上刀疤暗放红光,血色流淌,嘶声道:“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唐门
高手起居注解的资料的确在我手上,但我忙于办案,夙兴夜寐,敬畏弗懈,这种
东西又没随身装着。杀手改头换面混进衙役府兵之中,偷看一眼又有何难?我就
算为了破相一刀心中不悦,起了杀心,难道还会蠢到在这种当口布局动手,惹火
上身?你们这些姓唐的,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唐远书淡淡道:“不是你,也一定是你身边的人,远图请你帮忙查一下,很
过分么?你为此出言不逊,接连挑衅,一改之前冷静自持的模样,又是为何啊?”
唐远明也跟着沉声道:“罗大人,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少,你口呼受伤的时候,
远图真的出手了么?”
公门群捕登时鼓噪起来,纷纷高呼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们罗头儿存心嫁祸你们不成?”
“明明是你们家人恼羞成怒!反咬一口,好不要脸!”
“唐门目无法纪到这种地步,朝廷一定得有个说法!”
等呼声渐息,罗傲才躺在那缓缓道:“那暗器是二公子的随行医生亲手取出,
是最可靠的证物,我们衙门里的好手也会带暗器,但顶多是些飞蝗石、袖箭之类,
这种毒针,和你们唐家的暗器一核对,自然就知道是不是我栽赃嫁祸。”
唐远书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你在唐门调查多日,往来进出皆有特权,
弄几支毒针又有何难。”
唐远图一挺脖子,怒道:“老子的确是出手了,可那毒针,绝不是我放的。
老子玩了几十年暗器,射哪个龟儿子,还从来没不认过!”
“lún不到你这凶手狡辩!闭嘴!”旁边一个捕快怒气冲冲一掌拍在唐远图肩
后,大声骂道。
呼的一声,轻罗娇躯一晃,已如鬼魅般穿过堂中,飞身到了那捕快面前,旋
即只听啪啪啪啪四声脆响,众人还未看清有何动作,她就已回到武瑾旁边,仿佛
从没离开过一样。
而那捕快,已经肿着脸倒在了地上。
武瑾面色微沉,缓缓道:“案情未明,何来凶手一说?不准自辩,是要屈打
成招么?”
南宫星目光闪动,瞥见唐远明将双臂放了下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一
声好险,若是轻罗动作慢上一霎,只怕那捕快,已经成了一具焦黑发臭的毒尸。
不管是多少年的武林世家,骨子里,仍流淌着江湖草莽的凶性。
明眼人都看得出唐门群雄已经是一触即发的状况,武平yīn着脸道:“也就是
说,罗傲拿出的证物,唐门不认?”
唐远书淡淡道:“远图做事,从来敢做敢当,莫说是杀一个捕头,就是脑子
发昏去刺杀了王爷,也绝不会不认。他打伤罗傲,这是事实,但他没有发那一针,
也一定是事实。此针干系到混战源头,还请二公子查明来路,免得被jiān人利用,
借刀杀人。”
武平沉吟片刻,道:“可医生说了,针上的毒是新喂的,针可以早偷,毒,
难道也可以现淬么?”
唐远明一声冷笑,在旁道:“如此反而漏了破绽,我们几位管事的,这些天
忙得日以继夜寝食难安,身上带的暗器,十天半个月不曾换过新毒,说是新喂的,
那恰恰证明了远图的清白。而且,三山练毒堂每份药物出入均有记录,三公子中
毒之后,门主已经秘密下令封了各种药材取用,连远秋要配个治内伤的方子,都
得亲自离开后山跑一趟,二公子,这毒针,的确是个好证物。”
武平看向罗傲,沉声道:“罗傲,这毒针,到底是谁打到你身上的?”
罗傲面色苍白,口吻却依然没有动摇半分,“秉公子,我眼见唐远图怒不可
遏出手,寒光一闪针便到了我的身上,不是他,还能是谁?”
武瑾在旁问道:“罗傲,方才的另一个疑问,你还没有回答呢。过往你这人
是以铁石心肠,冷静镇定扬名公门的,为何唐远图过去找你,你会一反常态咄咄
bī人呢?”
罗傲抬起左手,指尖轻触着面上刀疤,冷冷道:“四公子,我不喜欢江湖人,
公门皆知。时值深夜,我好不容易得空歇息,唐远图却忽然杀上门来,坚称我是
谋杀唐远秋的凶手,要我给个交代。我与他理论,他拿不出凭据,又将矛头引向
我身边心腹手下。四公子,我在唐门地界上已经足够忍耐,换了其他地方,脸上
这一刀我绝不肯割。难道,我要让唐门骑在衙门的头上么!”
南宫星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无数种查探真相的法子里,就数将人召集到一
起对质最为没用。唐家堡这次发生的案情,涉及的范围之广,牵扯的人物之要紧,
前所未有。能来参与此事的,上到yīn谋主使,下到杀手死士,哪个会心防脆弱到
对质就会被揭穿的程度。
莫说是四个王府公子齐聚一堂,就是护世四天王显圣下凡,不发神威看穿人
心,怕是也一样找不出真相。
霍瑶瑶在后面听也听不懂,走又不敢走,东张西望一会儿觉得没趣,咕哝道
:“主子,瞧他们吵得热闹,怎么不说用乱心灯来审审啊?缴获了一大堆,不用
也是浪费。”
这话说得虽轻,可唐远明和武瑾离得较近,都听得清清楚楚。
武瑾拍了拍轻罗手背,提高声音道:“说得有理,既然各执己见,为何不把
缴获自文曲的乱心灯拿来,将关键人物,和那几个丫鬟一样当众审审呢。”
唐远书当即接口道:“好,我愿让远图受乱心灯审讯。以证清白。”
罗傲冷冷道:“八尾狐狸霍瑶瑶这样的角色,你们江湖人肯当宝,却不能拿
来羞辱我。乱心灯后诸多言语,到底是不是真话,不过是她一面之词。此间再无
他人懂得这种手段,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其中捣鬼?”
他扭头看向南宫星,“你将案情关键交给这种坑蒙拐骗为生的女子,真是贻
笑大方。六个必定有文曲线索的人犯交给你,你最后可审出了什么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