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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那么自大,如果你肯接受我的好意,”罗兰的神志不是完全清楚,絮絮叨叨地说:“你拿了我的剑,你本应该留在我身边,你本应该保护我的安全。”
“闭嘴,”布莱克伍德闷声说:“亡灵会听见。”
当初布莱克伍德不肯做大英雄罗兰的侍从,确实是因为自大。粗壮又勇猛的十夫长想要在战争中攫取属于自己的荣耀,宁可留在臭烘烘的城防军团。但是后来,情况变得不同。
讨伐异教徒的战争旷日持久,直到后来搜捕女巫的军事行动,甚至已经不能够被称为战争。年轻的十夫长看到了许多骑士小说里从未描写过的内容,他也看到了骑士团的所作所为。他曾对战争怀抱着浪漫的幻想,就如同深深地迷恋着金发的贵公子罗兰。而情况已经变得不同。
心如铁石的十夫长不再趁着夜色摸进骑士团的营帐,一开始他还有些忐忑,在傍晚擦拭那柄长剑的时候失了神。好在罗兰宛若风中的鸢尾,他的身边从不缺乏蜜蜂和蝴蝶,这是一条理所当然的分岔路。
直到那一天,绝望的女巫唱起了绝望的歌。虔诚的圣骑士无助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圣光竟然没有回应,瘟疫腐蚀了大地,衣冠楚楚的人们纷纷生出了尖牙和利爪来。骑士团里自己起了内讧,互相指责,拔刀相向,团长罗兰生死不知。顾念旧情的十夫长布莱克伍德扔掉头盔,提着一把旧剑冲进了骑士团的大营。
找到罗兰的时候,罗兰已经受了重伤,苍白的脸愈发苍白,嘴角和伤口流出黑色的液体。
牵着白马的布莱克伍德回头看了看马背上的罗兰,说:“闭嘴,我会带你出去。”
布莱克伍德猛地抽出剑来,警惕地四下张望,一只兔子从湿草下窜出,又瞬间没了踪影。
罗兰轻笑道:“啊,一只可怕的兔子。”
的确,在大雾中不知道走了多远,已经不再有眼睛发红的亡灵和畸形的感染者,不再有自相残杀践踏的溃兵。就连有气无力地低伏着的湿草,也是充满生命的。或许已经安全了,安全了吗?
疲惫不堪的十夫长抬眼看见一座小小的营地,宛若漂流溺水者眼中的一根浮木。小小的营地由废弃的木箱和马车环绕,草草建在一座土丘之上。
一位身着制式铠甲的骑士提剑走出,不由分说地夺过插在马鞍上的旗帜,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说:“蠢货,会招来亡灵。”
营地里的圣骑士并不热情,但仍然提供了食物和热水,以及一个可以休息的角落。此时的布莱克伍德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合眼睡上一觉,他背靠在一堆松软的草料之上,马已经被杀了,草料也没了别的用处,草料的确十分松软直到咣当一声,手上的铁杯落到地上,将迷糊的布莱克伍德惊醒。他看见一位年长的医官手持一根小棍检查罗兰的伤势。医官听见声音,冲他摇摇头,说:“已经感染,无法救治。”
布莱克伍德踉跄站起,挡在罗兰与那位圣骑士之间。布莱克伍德亲眼见过惊恐的圣骑士互相猜疑,将匕首捅进了同僚的后背。然而眼前这位医官却只是自暴自弃地笑了笑就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建议把他绑起来,出于谨慎。”
布莱克伍德想了想,喂了罗兰一口热水,罗兰紧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最后布莱克伍德下了决心,找来一条皮绳绑住罗兰的双手。
第26章25
夜很安静,死里逃生的士兵疲倦地早早地睡了,布莱克伍德却睡得并不安稳,早有传言说骑士团的人全疯了,虽然这一伙人看起来仍算正常,布莱克伍德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从梦中惊醒。哦,雾气淡了,天上有星星呢,不知是谁打了个寒颤。
确切地说布莱克伍德并没有加入骑士团,他是城市军团的十夫长,城市军团是战争中临时招募的杂牌军,原先不过是一群渴望建立功业的混混和走投无路的破落户。城市军团战争中归骑士团辖制,但既没有亮闪闪的高级铠甲,也没有亮闪闪的圣光。
关于骑士团发疯的谣言最先在城市军团里传开。骑士团这些年来战绩彪炳,打爆了灵的落在山巅的浮空城,铲平了野蛮人的藏在峡湾深处的海盗窝。就连泰坦,那些自称为半神的巨人也迫于骑士团的威势,默默地退向了更远的北方。堆积如山的未能及时清点入册的战利品也让城防军团的汉子们发了一笔小财,虽然到头来还是落入了烟花巷子老鸨的手里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骑士团疯了,这次讨伐女巫的行动到底算什么?虽然那些神神叨叨的婆娘是有些让人不舒服,可是他们既没有公开反对骑士团和圣光教会,也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骑士团若不是全疯了,怎么会盯上这么一群毫无油水的女人?木屋草棚里搜出来的,不过是一堆散发怪味的草药和缺乏插图的书籍,根本卖不上什么价钱。
女巫们甚至没有组织起身像样的抵抗。有一个城市军团编排骑士团的段子,说伟大的女巫战争只有一起伤亡,有个尖叫的女人乱踢乱蹬,把尖头木屐踢中了一位骑士老爷的大腿内侧。哈哈哈。
一开始还有村民为女巫求情,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民,但是当高高的火刑柱立起来的时候,当火焰在女人的尖叫声中点燃的时候,人心的疯狂也被点燃了。看哪,女巫在火堆里手舞足蹈的样子,其中几个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一位村民捡起石块扔向火堆,焦黑的女巫一动不动,人群中发出低沉的欢呼。这世上还有更刺激更振奋人心的活动吗?哦,为了伟大的圣光!
接下来是暗地里的告密,接下来是公开的诬陷,接下来是狂热的新信徒拿起了木棒和草叉,挨家挨户搜捕起女巫来。直到那一天,一个漏网的女巫学徒挣脱人群,在燃烧的火刑住前唱起了歌儿。
那时的罗兰身披鸢尾白袍,右手提着一把血迹斑驳的银剑,左手高高举着火炬,正要发表一篇行刑前的激昂的演讲。那时的布莱克伍德怯懦地藏身于人群之中,眼看着疯狂一次又一次重演。布莱克伍德看见了女孩,他伸手抱住女孩,他想要保护女孩,女孩却惊恐地挣脱,唱起人心的绝望的歌来: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有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苦水注入我的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那不是什么咒语,只是一首绝望的歌儿。北岛的流亡者之歌,据说是一位战败后流亡于北方群岛的自由民所作。可是歌声应和着风声唱起的时候,所有的光都消失了。含冤的怀恨的尸骨从地上爬起。口出恶言的人,喉咙开始溃烂,手沾鲜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