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苦命之人 矛盾心情
冰魂在赵府养伤,有寒塘这医术治疗,伤情日渐好转,武功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寒塘和耶律大石每日在赵府瞎窜,和赵明诚称兄道弟,和赵府上下混的稔熟,他嘴又甜,又会来事,也不以少爷朋友自居,赵府上下不论管家、侍卫、丫鬟甚至于做饭、看门的都与他交好。
且说青衣在京师待着,几番想回到谷里,却念想着冰魂伤势未愈,诸多事情不明,也就暂时取消了念头,每日定时去州桥之上,有时发呆、有时远眺,风雨无阻。这日,下着蒙蒙细雨,青衣喜这清风细雨、寂寥落寞,信步又来到州桥,他站在桥头一动不动,思绪飞向了远方,前尘往事泛上心头。他们如何相识,他们每一个去过的地方,每一件做过的事情,每一条走过的路,都在脑中不停闪过,他的一颗心沸腾起来,全身上下颤抖着,偶尔有一两个人在身旁路过,都觉得他应是疯了,可是有一个人却在远处凝视着他,沉默不言。
“师师,他是那第三个苦命人。”李师师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师师在凝神中不禁微微一惊,但她知道是蒋重门。
“这难道是天意,让我们三人在一天内相见?”李师师似在问别人,又似在问自己。
“你已见到小佶,他是个好孩子,如此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也着实难为他了。”蒋重门慢慢说道。
“皇上天资聪颖,才华卓越,心地也善良,据师师最近的接触了解,他也想聚起千钧之力,整顿吏治、清除弊政、一展宏图。但何其难也,朝中掣肘太多,奸佞结党弄政,百官趋炎附势,元佑、绍圣两党势如水火。外有强国环伺,辽、金均欲图我大宋,皇上一人如何能驾驭此等局面,而且就连这个皇位,既非他情愿所坐,也颇受太后、重臣制约。他既无法,唯有把心思放在丹青书法之中,方能稍解烦闷。”李师师看的十分清楚。
“唉,治大国如烹小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积政这么多年,岂是短时间能平返过来的,小佶虽是皇室宗亲,生来就锦衣玉食,但却不喜武艺、不恋政治,只好笔墨丹青、吟诗弄词,又偏在这上面天赋奇高,本能成为一代大家,却不想凭空万千人求之不得的皇位掉在了头上,实乃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唉!”蒋重门深叹道。
“二师伯命我查探他的底细,我该怎么回答?”李师师问道。
“你心里已有答案,何须问我。”蒋重门微笑说道。
“大师伯…”李师师欲语还休。
“我和你二师伯迟早会有一战,近来我听说他武功又有精进,恐怕连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准备近日招你师傅来京,助我一臂之力。”
“师傅生性恬淡,只怕不愿再入这凡庸世界。”
“他会来的,我先走了,小佶那你要多引导规劝。”蒋重门说着,人已在十丈之外,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青衣已回过神来,兀自在那发呆。李师师独自撑伞在后凝望着青衣的背影,她只觉青衣如此孤独,站在桥头如与全世界分隔开来一般,不禁呆呆的看痴了。
唉,苦命人…
“师师,那位大人有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暗了下来,突然一人在旁说道。
“你去告诉大人,就说我明日一早去见他。”
“师师,你是知道那位大人的,他的话是不能改变的。”
“他的话对你们是不能改变的,对我没有那效力。”李师师冷冷说道。
那人听了就是一愣。
“那就恕在下无礼了。”那人说着,手轻轻一挥,已有数名黑衣人散落在州桥附近。
“就凭你们?”李师师冷笑着。
“当然不能仅凭我们,没有人知道师师小姐乃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那位大人却是知道的,所以大人早有安排。”
“小可段流云,见过师师小姐。”正说着,只见一人全身白衣、玉树临风,潇洒而至。
“你们可知我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李师师并未答言,而是问道。
她这一问,把段流云和刚才那人给问住了,他们在旁已经窥测了李师师一炷香的时间,李师师一直在凝神思索,他们以为李师师突然想到什么,才在此伫立,难道是想错了。
正想着,州桥方向走来一人,此人面容忧郁,仔细看脸上似仍有水珠,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这人施施然而至,轻轻走到李师师近旁,牵起她的手而走,视身旁之人如无物,李师师只觉他的手极其冰冷,如刚从冰窖中出来一般,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却顺从的任由他牵着。
段流云只觉这人似乎从哪见过,其实他只要认真一想,当日在司马家他与青衣有过一面之缘,但青衣长相极为普通,放于千万人之中,便为千万人分之一,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段流云一时倒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归想不起来,但段流云岂能让他们从容离去。他身形一动,要封住二人去路,青衣径往段流云身上撞去,段流云心中生出极大惧意,感觉这一撞必能让自己遭受重创,连忙闪开,旁边几名黑衣人不明所以,欲待相拦,也不见青衣身法有多高明,竟带着李师师从数人中穿过,一众人都明明竭尽全力的去拦截,却又仿佛毫无拦阻一般,众人心中升起诡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段流云未及多想,双手齐出,数道罡气直射青衣背身几个大穴,青衣似毫无察觉,继续牵着李师师前行,段流云心中暗喜,在一阳指面前,任你是武林宗师,还是绝代高手,只要被我点中,还不束手就擒。心里想着,指力已射中青衣,青衣毫无知觉,只是前行,那一阳指好似泥入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段流云不禁骇然,一阳指乃是大理绝学,是极高明的武功,他从未听说有人会中了一阳指而安然无恙。
段流云冥思苦想而不得要领,属下众人顾不得他,拔腿急追,其中适才和李师师说话那人脚尖一点,就往青衣身后抓去,这一抓极为凌厉,也不知能不能抓中,突然一支弩箭朝他射来,那人无奈,只能想让。
“小乙,不要伤林强性命。”李师师头也不回说道,只片刻已和青衣走远。
“林强,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对小姐无礼。”只见一个俊朗小哥,手里拿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弓弩,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是给李师师驾车的小厮小乙。
“小乙,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好,小姐不让我伤你性命,我也奉命行事,不伤你性命,但是…”小乙说着,手中弓弩一举,两只弩箭已射中林强左右脚腕,林强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段流云猛地被一声惨叫惊醒,只见林强已倒在雨中,他刚要上前,又有数枝弩箭呼啸射往四方,属下一众黑衣人全部中箭倒地,他已看出这小乙非是一般人,暗中凝神戒备。但小乙似乎并不想与他为难,只是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强。
“林强,不要以为捡了高枝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下次你再敢跟小姐这么说话,休怪我无情,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小乙说完,转身几个跳跃离去。
李师师任由青衣牵着,心中恍若无物,不喜不悲,宁静异常,只片刻已来到“矾楼”,青衣轻轻松手,轻轻离去,李师师只觉青衣如放下全世界般,心里竟难受起来,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那样,我们都是苦命人,彼此之间冥冥中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师师,你怎么了?”李妈妈在门内看见李师师面色苍白,忙出来问道。
“唔,没事。”李师师说着,走进楼内,径往自己屋子而去,李妈妈也跟了进来。
“师师,不是妈妈说你,你不该忤逆那位大人?”李妈妈说着,李师师心中一惊,这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妈妈又如何知道?就是有耳报神,岂会知道的这么快。
“妈妈,我怎会忤逆那位大人,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儿,你先将歇着,近几日也不见赵公子过来,今晚有可能来吧。”李妈妈说着,轻轻出了屋子,拉上房门。
是啊,已经数日不见皇上了,难道他把自己忘了,李师师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美貌极其自信,但自从见过青衣后,她的这种自信出现了缺口,就好比一堵大墙出现了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裂痕会越变越大、越来越宽,不可弥合。
其实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既希望徽宗来,又希望徽宗不来,既希望来了只谈风月、吟诗作画,但又不得不言及政治,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正想着,徽宗却从地道而出,只见他满面愁容、眉头紧皱,唯见到李师师,方才稍展愁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