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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地抿着嘴,不说话,不松手。
那管事心里叹了口气,看向叶棠抱拳道:“这位小姐,让您见笑了。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多出一倍的价钱,请您把这灯笼让与我们吧。”语气倒是十分诚恳。
小檀是个伶牙俐齿的,不禁气道:“一个大男人怎地与女子争抢。”方才小姐看了这灯笼半天,想必是极中意的。
管事面色微赧,正要再说什么,叶棠已松开了手。
岳见终于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一双漆黑的丹凤眼,干净得如初生婴儿般的纯真无垢。他的目光很柔很轻,仿佛羽毛一般,让人觉得心都痒痒的。
下一瞬,他已别开了眼睛,不发一语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那一刻叶棠突然有想要拉住他的冲动,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天堑,相望不相及。
那管事又是连连作揖,叫了声:“双寿。”旁边那个小厮已双手奉上银两。小檀看叶棠点了点头,有些忿忿然接过银子塞进了怀里。
未等他们走远,小檀就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气鼓鼓道:“白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却和妇孺争抢。有些人长得好看,行事却让人看不起。咱们好心相让,人家却连句谢谢都没说。还是从前太太说得对,人不可貌相。是不是小姐?”
叶棠胡乱点头,此刻她心里乱糟糟的,她好想和岳见说一句:“天王盖地虎。”
如果岳见能毫不犹豫地接一句:“泡椒水蜜桃”,她就能冲上去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泪崩道:“童鞋啊,可找到亲人了。”
这个梗是源于南大食堂的一道神级黑暗料理。所谓一个优秀的大学,或者一个有故事的大学,都必须有一道与之配套的黑暗料理。
但今晚显然不合时宜。
“我们走吧。”
☆、第三章
叶家人丁不旺,到她父亲叶重光这一代已是三代单传。叶棠的祖母姓黄,父母早逝,家中长姐十二岁就开始当家,十分明能干。不仅抚育弟妹,还抛头露面掌管家里的生意。后来弟妹该娶的娶,该嫁的嫁,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她自己的婚事倒耽搁了。恰好沅洲陆家老爷子看中了她,给他体弱多病的儿子聘了来。
叶棠要拜见的正是这位颇受尊重的姨祖母黄老太太。
“表小姐,奴婢青草,请这边来”。给叶棠带路的是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容长脸,浓眉大眼,未语先笑,看着很爽利的样子。
黄老太太的院子里水池假山藤萝花树一样不少,因为沅洲的冬天温温柔柔的,没有大雪纷飞的冷酷无情,所以廊下用花缸种植的花树依然满眼绿色,生机盎然。
“表小姐来了。”门口早有小丫鬟高高打起石青色撒花锦缎夹棉帘子,叶棠敛了心绪,眼观鼻鼻观心,跟着青草进了正屋。
屋内四处点了炭盆,温暖如春。她看了眼那炭盆里面烧得红热的炭,灰白不爆,不仅烟少,而且在燃烧时还散发着轻微的香气,比起她用的好过几倍。
从挂了姜黄色幔帐的黑漆落地罩下走过,叶棠恭恭敬敬得朝着端坐在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的黄老太太跪了下去。
“叶棠给姨祖母请安,姨祖母万福。”旁边立刻有机敏的丫鬟在她还没有跪下之前拿了大红色锦垫放在了她的膝前,待她磕完头,马上又上前将她搀起。
黄老太太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头发花白,面容冷峻,气势威严。她穿了件酱红色仙鹤纹的对襟褙子,手上戴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在烛光下闪着柔和又浓艳的幽幽光芒。
她指了身边的空位:“坐过来说话吧。”
叶棠自然不会如此托大。她笑着道谢,坐在了黄老太太下首的绣墩上。
黄老太太看了不由暗暗颌首,等丫鬟们上了茶果,她开门见山地说:“大年初一你父亲带着你弟弟妹妹来给我拜年,听他说你年前病了一回,尚未痊愈。今日看来可大好了?”其实黄老太太说话够含蓄,明知她半夜登门不妥,但该说的客气话必须到位。
“谢姨祖母关心,我都好了。今日是和庶母、弟妹一起出来观灯。”叶棠静心屏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脆干净。她也没绕圈子,接着说出了早已打好腹稿的话:“今日贸然前来,是家里给我说了门亲事,我实不愿,只好厚颜求见姨祖母,望您给我做主。”
黄老太太眉头都没动一下,端起青花茶碗呷了一口:“你已及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置喙的道理?即使是我,也只是你的姨祖母。”
这时候妇道谨严,女子都要受“三从四德”的规矩束缚。尤其是未婚的闺阁女儿,那真是“笑不露齿,动不移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没有人敢妄议自己的亲事。所以,黄老太太的回答亦在意料之中。
叶棠吸了口气,铿声道:“女子嫁人如第二次投胎,那人品行不端,不是良配。如果嫁给那人,我还不如死,一了白了。但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只请姨祖母怜我生母早逝,为我做主。”说到最后她再次跪在黄老太太面前,重重磕了个头。然后双手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睑下垂,显得端庄又大方。
黄老太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屋里静悄悄的,四方桌上燃烧的蜡烛莹润如羊脂玉一般,发出一团柔和的光芒。
灯芯轻轻地爆了一下,黄老太太缓缓开口:“你父亲要把你许给哪家?”
“城南祝家三郎。”
“你说你父亲要把你许给祝家老三?”平直的语气变成了不可置信。
叶棠点头。
“啪”地一声,黄老太太顿时大怒,手拍在案几上,震得梅花凌寒的青花茶碗跳了跳:“简直荒唐!”
那祝老三是什么人,满城都传遍了。吃喝嫖赌无一不沾,他前面的老婆死了第三天,他就和人赌了一晚上的钱。哪里会有人把亲生的女儿嫁给那种人家,自己这个外甥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他还要不要脸了?!
叶棠看见黄老太太怒容满面的模样,这才微微踏实下来,微垂的头颅更低了几分。
“祝家一向狂嚣,你若是得罪了他,只怕一年半载无人敢娶你。你日后有何打算?”
叶棠沉默了会儿,低声道:“我不想嫁人……原本想找个庵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但佛家净地就真是世外桃源?有钱能使鬼推磨,寺庙庵堂每天人来人往,本就鱼龙混杂。可能就有那不信因果,不怕造业的极少数人。所以我想去母亲陪嫁的庄子上当居士。”
黄老太太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这是她自外甥媳妇苗氏去世后第一次正眼看叶棠,和印象里那个只会哭的小姑娘相比,眼前的外甥孙女已是一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