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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五指握住了绑在背后的长剑。“阿聂,你伤成这般,怕是行动不便。若信得过兄弟,这事便交予我如何?”
“你认得郭开么?”
“……不认得。”
荆轲瞬间萎顿在地。盖聂拍了拍他的肩。
“荆卿若肯襄助,的确是盖某的一大助力。但是行刺一事,必须由我亲手完成。一来我见过郭开数次,人群之中可以一眼将他认出;二来,我根本不必接近他们,而可以从百步之外,以纵剑术一刃断喉。荆卿只需在此处略施小计,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二人联手,定可万无一失。”
“……听你的。我要怎么做?”
盖聂走到屋子的中心,随手翻了翻案几上的书册,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情报,索性以竹简为道具,在地上摆出内院的构造来。
“我方才大致看了一下四周,这个书房坐北朝南,位于内院的中心,想必是郭开重视之处。如果我们在这里放上一把火,府中上下必然都会被吸引过来。荆卿你不妨便藏身于此处,火势暂时蔓延不到的地方;当郭开和他的门客护卫距离你大约一百五十步时,你便大声喊出一句话。”
“什么话?”
盖聂想了想,道:“‘郭开,你这妖言惑主、里通外国的狗贼,我赵政今日便要取你性命!’这样便可。”
“甚好!话说赵政是谁?”
“……秦国人,很有名的。喊完之后荆卿你一定要小心弩箭,最好事先找些防具挡住要害。那时郭开身边的门客必然纷纷挡在郭开身前,防备着正北方向;而我则藏身于内院东南面的那颗大树上,趁着火光发出一剑。事成之后我们立即离开,翻过院墙,在郭府外正东面的围墙根下会合。”
两人商议已定,立即分头行事。盖聂用火石点燃了书房里的火盆,倾倒在竹简上。临行之前他将手里的包袱托付荆轲保管,而荆轲想了想又交给了左三,嘱咐他带着包裹先走,在府外等他们。
很快,熊熊烈焰和一道冲天的黑烟惊动了上卿府上的所有人。主人郭开在门客高手们的簇拥下急忙往火光的方向赶。方才踏入内院没几步,便听到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郭开,你这卖国求荣的无耻狗贼,我赵政今日便要取你狗命!”
郭开浑身一震。几名护卫高喊着“大人小心”,用人墙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四大剑客中的季孙龙、西门鹫亦在其中,数把宝剑皆已出鞘。但是,并不见什么刺客闯过人阵、要与他们交手。
忽然,一道酷烈的气流从人群中猛然划过。
那是一柄御风而行的飞剑。
这一剑灌注了盖聂十成的内力,本来绝无失败的可能。但是现在的他,身上统共有三个弱点:第一,为了保证飞剑的准头,他发这一剑用的是惯用的右臂;虽然已经拔出毒针,逼出一部分毒素,但这只胳膊上却仍有些麻痹的感觉,令出手时的角度有了毫厘的偏差。第二,他方才历经苦战,失血过多,体力比预想中的耗损更大,飞剑出手那一刻的速度也因此削弱。第三,盖聂使用的青蛟剑正是他从鬼谷中带出来的那一把。当年为了在决战时控制自己的杀性,他亲手将剑的尖端掰断了一寸三分。虽然在寻常情况下这把剑仍然足够锋利,但如今盖聂体力不支,真气虚盈,因此这一剑的力道也受到极大影响。
盖聂在青蛟离手的那一息便知不妙。
纵剑术的最后一式“开天”,又名百步飞剑,是旨在一剑止戈、不留活口的绝杀之剑。这一式并不适合与多人相争;而在高手搏命之时,发出这一剑就意味着比试的结束。
曾记得师父说过,“开天”一式的髓并不在凌厉狠绝,而在“”“微”二字。无论多么庞大的目标,在足够遥远的距离之外都会变得微小;而在为了命中猎物,用剑人的呼吸必须确地配合真气的运转,神必须绝对地集中,从上臂到手掌再到指尖的肌肉筋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在鬼谷修行时,盖聂常常做的练习是从百步之外出剑刺中一只饮露的鸣蝉;因此又被师弟卫庄戏称为“蝉杀”之剑。
但是这一次,在三大弱点并存之下,号称无坚不摧的百步飞剑,仅仅贯穿了一名挡在郭开面前的死士的胸骨,然后插入郭开上腹部,当场血流满地,却不致命。
然而形势已不容犹疑。盖聂一见郭开倒下,反身便走。众人因这突发的血案慌了手脚,大多都围着郭开大呼小叫,只有寥寥几人赶了上来。盖聂一面以“化雾”的功夫在树木房屋之间游走躲避,一面寻机发出弩箭,连接射中追来的府兵。等到越过最外围的院墙,与等在那里的荆轲、左三会合时,他身后已没有一个人了。
“往这里。”
盖聂在前方不断领路,穿过两条街巷,最后一头钻到先前停留过的驿馆附近。来时的那辆马车早已不见,拴马桩上却系着一匹黑色的良驹,显然是特意留给盖聂的。
一见四下无人追来,荆轲兴奋地一把抓住盖聂的右臂,雀跃道:“如何,得手了?”
盖聂猛地皱了一下眉,不着行迹地将胳膊抽了回来。
“我没有把握。”他说着将方才草草缠在右臂上的布条一圈一圈解开,“虽然亲眼见他倒下,可是,出手那一刻的感觉,让我没有‘必杀’的信心。”
等他除去胳膊上所有的遮蔽,荆轲不禁担忧地“啊”了一声。
盖聂的整只前臂肿了起来,以臂弯的针眼为中心,在腠理之间“长”出了青紫的纹路,令人一见便毛骨悚然。
“奇怪,上一次并没有如此这般……”盖聂自言自语道。
“好厉害的毒!”荆轲咂舌道,“我虽不清楚你们赵国有没有厉害的名医但我有种感觉,这暗器上的毒不简单,绝非寻常人可以对付!右手是剑客的性命,阿聂,你还是随我一起,去云梦泽寻一趟医仙婆婆吧。”
盖聂沉吟不语。墨家的医仙与鬼谷子有些旧交,自从离开鬼谷,他便不太愿意见到师父的故人。然而如果因此丢了一只手,也确实得不偿失……
两人还在低声商议,左三已经解开了黑马的辔头,拍了拍马背,眼珠子时不时地往这边溜。
他的手里仍提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
只有一匹马,却有三个人。
就在那一刻,左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寻常情况下他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的。荆轲的本事有多大,他早听豺狼窟里的人吹嘘过;他那个从水里钻出来的朋友,眼神如此凶狠,想来也不是善茬。但是,如今他们中一个受了重伤,另一个要照顾伤者,又背对着他……
何况,他们只有一匹马。
从见到盖聂的第一面起,左三便和荆轲一样一眼注意到了他提着的包袱,心中大呼晦气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