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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点燃了火把。火魅勉强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在地道中走了许久。重见天日的时候,赤练惊喜地发现外面竟是一座豪阔的大宅,地道的出口就在后屋的角落里。房内有不少忙碌的仆役,他们将棺木搬运至正堂,为伤者包扎上药,伺候其他人沐浴更衣。而那位老艄公脱下蓑衣外袍,底下穿的竟是绫罗绸缎,再略略理正衣冠,赫然一位面色红润、心宽体胖的富商。火魅唤他叫做“简叔”,似乎也是一位聚散流沙的元老。
流沙如今的势力虽然局限,但类似的隐秘据点也有十来个,大多分散在韩魏两地,还有少数位于楚国边境。每一处据点的统领都是卫庄千挑万选出来的亲信。但是,这些人彼此之间并不相识,更不会知晓他人的据点位于何处,所执行的命令也只有通过卫庄本人直接发出、或是拿着事先约定好的信物才能调动。
赤练沐浴梳洗之后,将头发高高束起,换了一身不那么碍事的衣服。从新郑出逃后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到此处后总算松快了些。她听师父和简叔议论道,即使过了河依然不可掉以轻心,因为罗网的耳目在七国如今是六国都无孔不入,那些睡在路边的乞丐,醉醺醺的游侠,贼头贼脑的扒手,沿街叫卖的贩夫……都可能是他们的眼线;无数的消息从耳目传到盘踞在六国重要城池内的罗网聚点,再由头领一一派出刺客去解决。这番话听得她暗暗心惊,决定主动到屋外查探一圈,看看有无可疑人物。
结果她仆一踏出后屋的小门,双脚便凝住了。
盖聂就坐在后巷外面的地上,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睡。
赤练又惊又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听说高明的剑客,哪怕在睡梦之中也能杀人。”
她抬头一瞧,见白凤就站在对面的房檐下,唇边带着一丝微笑。她几步走了过去,也站进檐下的阴影里。
“你信不信?”
“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难得难得,你我竟会有同感的时候。”
三枚白羽破风而去翎羽并非坚硬之物,但这些羽箭可能比世上的任何一种暗器都更快,也更准确。
准确地击中了一道突然出现的青芒,在空中化为碎屑。
“二位,可以让在下稍事休息片刻吗。”
盖聂剑回鞘,仍然阖着眼睛。“在下需要调息养神。否则今后遇上强敌,恐怕对诸位也是不利。”
“哼,如今既然已经渡了河,你便没有用处了。”白凤嗤笑道,手指之间又露出了一根羽毛。
盖聂摇了摇头。“不可小看罗网。诸位渡河北上只是挣断了从韩国来的那根蛛丝,此处却未必没有更多的陷阱。”
他说着将一只手垂到地上,袖管里居然游出一条青绿色的细蛇令赤练吃惊的是,盖聂脸上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那条蛇也没回到她身边,反而如逃跑一般飞快地爬走了。
“……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姑娘能不知不觉令毒蛇潜进在下的衣裳内,这才是高明的术法呢。可惜蛇都喜欢温暖的地方。在下的身上太冷,它不愿长住。”
赤练难以置信地盯着此人。他的脸上的确没有一丝血色,眉毛上结着一层白霜,双颊凹陷,眼睛四周有一圈乌黑;即便如此,赤练也不得不承认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虽然和卫庄实在是天差地别。他们二人同样高大魁伟、容貌端正,但卫庄即使在荒野之中也会穿着金线刺绣的锦衣,哪怕浴血苦战亦不减风度,像皮毛华美的山虎或花豹,有种天生令人慑服的气质;而这个人呢,衣袍破旧,看上去很久没有梳洗,他施展轻功的时候,像苍鹤、像猿猴、像狡兔,而这幅坐在地上灰扑扑的模样,又像条守着领地的野狗。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说,这两人哪里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啊,分明是白与黑,冰与炭,顽石与美玉;另一个声音却道,他们二人别处或许不同,然而论谋略、论胆识、论杀人的手段,却高明得不相上下。
她不禁想到,这个人在河边守了两日,怕错过任何一艘渡船,之后又昼夜不停地跟着他们;他可曾停下来吃喝?可曾合眼小憩?可曾揉捏过酸痛的双脚?
没有人会为了一句盟约里的空话做到这个地步。他到底有何目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白凤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在下略知机关之术。”
……看来此人不仅发现了比干庙的秘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宅子里现身,再走到外面,期间竟然没有惊动一个人。
“我可不蠢。谁都知道,遇到虚弱的敌人一定要趁虚而入,傻子才会给他们养蓄锐的机会。”白凤一边说一边再次用羽毛发起了攻击。盖聂先是拔剑抵挡,后来终于站起身,寻隙腾空跳出十几步。
“在下并非敌人。”
“你自己当然这么说。”
“……”盖聂压低斗笠,似乎已经无可辩解。他最后扫了一眼宅院的后门,安安静静地从巷口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去追?”赤练不甘心地瞪着小蛇溜走的方向。
“追上又怎样。又杀不了他。”白凤眨了眨眼睛,“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在这里会碍我们的事;我只是比较喜欢活靶子罢了。”
盖聂前脚刚走,后门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赤练认出他是简叔的小儿子,唤做简八。简叔的亲生子死于战火,这些儿子都是他多年来留的孤儿,有两个还是从河水里捞起来的多半是上游逃难的人抛弃的婴孩;为起名字图个方便,干脆从老二开始往下排,一直排到老幺简廿。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都在简叔手底下做事,效命于流沙。
“二位,火魅夫人找二位入内议事。”
赤练答应了一声,转身跨过了门槛;简八笑眯眯地跟着,白凤懒懒散散地坠在后面。
刚走到庭院当中,忽然一阵微风拂过鼻尖。她蓦地站住,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血。这是血的味道。
虽然十分微弱,但这几日来赤练对类似的气味实在太熟悉了;她猛然明白了什么,飞快地旋身想要往外跑,却被简八的身体堵住;她只能一边抽出链剑一边冲着白凤大喊:“去找他去找他回来”
“再出声哼哼,便叫你下巴上开个洞。”
太迟了。简八距离赤练不到半步远,链剑尚未施展开,少女的两臂便被他一把抱住,一柄剔骨尖刀紧紧地抵在下颌和脖子连接的地方。赤练被迫高高地昂着头,一声不吭地被推搡着往内走。她没有机会回头,只能心底暗暗盼望白凤没有被什么人捉住盼望那小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越往里,血腥的气味便越浓。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