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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蝉杀’之剑。”
赤练眼前一亮;她想起一年多前随卫庄从新郑出逃时遇到的一个人那人也曾徒手掷箭,杀死了躲在半空中的罗网刺客“夜枭”,解了流沙当时的危急。“是他?”
“对。不是‘他们’。是他。”
卫庄看着两人一组、将装满金子的木箱尽数运到流沙马车上的队伍笑而不语。半晌方道:“世间有如此身手的,或许不止他一人;但有如此身手、却对万金财货视若无物的人,恐怕却只有他一个。”
赤练还是不敢置信。便在这时,前面被派去查探四周的人回来了两个,抬着一面牛皮蒙的鼓,说是在谷口发现的,觉得有些蹊跷,便带了回来。卫庄果然大感兴趣,将鼓抬起来上下翻看,又扔到地上捶了两下,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将尸体、赃物都拾完毕的流沙众人渐渐聚拢过来,专注地听卫庄讲解其中端倪。“此事乍看上去乃是一群人所为,但正如我方才所说,很难想象有一伙人,无论是江湖游侠还是李牧的部下,为了复仇之类的目的杀了郭开,财货却分文不取。世间真正重诺轻利之人,卫某至今也只见过一个罢了。”
“……盖聂。”白凤吐出两个字,盯着卫庄的眼睛。
赤练吃惊道:“当真只有他一人?”
浅灰色的眸子转动了一下,视线扫过白凤、赤练,又转回原先的方向。“看这面鼓。你们认为它为何会在此处?”
无咎撕开蒙鼓的牛皮,颠来倒去地查看了一番,“这面鼓又破又旧,个头大,分量轻,里面也没有藏东西的暗格。况且郭开已经把装满金帛的箱子放在马车里,他没有必要利用这么显眼又占地方的东西藏什么宝贝。”
白凤老气横秋地叉起双手。“郭开根本没有带上这东西的理由。因为这面鼓,原本就不是他的。”
赤练道:“此地曾是战场,莫非这军鼓是打仗后留下来的?”
无咎摇头道:“我们找到这面鼓的时候,上面几乎没有积雪;然而我们赶路的前几日一直在下雪,可见它是不久前方才掉落的,至多不会超过一天一夜。”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鼓,是盖聂带来的。”
“他为何要带上这种累赘?”
卫庄抬起眼帘,不答反问道:“还有这些箭。它们不是被□□射出去的,而是被人像矛一样投出去的。你们以为这又是何故?”
白凤思索片刻,答非所问地道:“昨晚,有雾。”
卫庄露出了赞许的浅笑。“不错,所有这一切都是铺垫。是盖聂一手设计的一场傀儡戏。大多数刺客都希望隐藏自己的身形,让敌人无法得知自己的存在;不过此处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大约是因为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之故。”
“悬殊?”赤练心想若盖聂真有与卫庄大人相近的实力,区区一个郭开何足为惧。卫庄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噙笑道:“千万不可小看人数的威力。这世上并没有那种一招杀死千百人的玄妙武功。所谓的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不过是在被多人围攻时,利用身法的移动打乱对手的步调,抓住破绽逐个击破;但在出剑的一瞬间,你的对手只有一个人。”
无咎和白凤都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卫庄接着道:“即便与武功远逊于己的人交手,陷入被好几人合作包围的阵型也是十分不利的。何况盖聂的猎物有近百名私兵、门客、家仆保护,即便其中只有一半人可堪一战,但若他草率出手,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陷入几十人的车轮战,郭开本人却寻机逃之夭夭。所以他利用了三样东西就是浓雾,鼓声,以及这些箭矢。”
他说着指了指横卧一地的人马尸体。
“若我猜得没错,昨夜的情形是这样的:此地距离邯郸已有百余里,郭开想必略微放松警惕,命车马在岩壁下面避风休息。而盖聂反抄到山谷西面出口,趁着有雾,忽然大力擂鼓。所谓‘先声夺人’,郭开和他的附庸很清楚他们是为了什么而出逃的,他们最担忧的便是李牧旧部的复仇,此刻传来阵前冲锋的鼓声,必令他们大为恐惧,以为早有军队在此地埋伏截击。盖聂用掷箭而非射箭,也是因为如此一来无需开弓张弩,节省时间,他的用意也不在瞄准,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出最多的箭矢,让郭开一行人更加深信袭来的是一支军队,而非一个人。如此一来,恐怕郭开手下中的绝大多数都会惊慌失措,失去战意:孟尝三千门客,愿在他落难时不离不弃的也不过冯援一人罢了。盖聂只需从远处不断放箭,浓雾能隐藏他的身形,让敌人无法判断虚实,便会有大半人抛弃郭开、只顾自己逃命;有些人还砍断车辕,骑走了拉车的马。此外,郭开这次带出来的七辆马车外表毫无不同,外人无法判断郭开本人究竟在哪一辆车中,而鼓声和流矢制造出的混乱,逼得郭开不得不发号施令,控制局势,从旁观察的人便能猜出哪一辆马车才是众人保护的中心。之后盖聂终于现身,杀死郭开并带走头颅;余下的跟随者也必做鸟兽散。”
“可是……那个盖聂,他真的会想到这么多?”赤练不禁怀疑道。
“他虽顽固不化,但总算是我的同门。”卫庄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盖聂选择这种战术,也是无奈之举。大约是郭开逃出邯郸甚早,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寻常马匹根本无法追得上。只有靠我送他的那匹马、加上他自己的轻功方有一线机会。所以他找不到任何速度可与他相匹的同伴,只得独来独往。”
白凤笑道:“不过他总算按照约定,把值钱的东西留给了我们。”
“事已至此,即便报了仇,又有何益处?”卫庄手指轻抚上一道留在马车上的剑痕,力道温柔得好似触碰着情人的脸庞。“他先前似乎对李牧赞赏有加,可李牧却偏偏在他的眼皮底下死了;能煞苦心,做下这等毫无意义的事,看来这一次,师哥是动了真怒。”
赤练撇嘴道:“意气用事,不过是一介莽夫而已。”
白凤却道:“但倘若毫无意气,岂非活得像一个死人?”
“你是不是一定要事事给我找茬?”
“岂敢岂敢。我不过是觉得,此人作为杀手不过是业余,能做到这一步已算不错。”
这边两人还在斗嘴,卫庄却陷入了深思之中,久久一言不发;忽然抬起头来,面上依旧是那副发号施令的神情,搭在鲨齿上的食指却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预示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无咎,你带一辆马车,三口箱子,去一趟阳翟,给横阳君送一封信。赤练,白凤,你二人带着余下的人和货物返回云梦山,把苍狼交给无病医治。我另有计划,不和你们一路走。”
“不知大人将去何处?”几人异口同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