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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酒。
荆轲:……
第55章五十五
聚散之章二
卫庄捏着玉制的棋子敲打在棋盘上,声色琅琅,如击金石。
当年公子非还是韩王最宠爱的小儿子,行冠礼之后,韩王特别赏赐了一套以羊脂白玉和墨玉磨制成的棋子、以漆木雕刻的棋盘。公子非一生在朝堂上沉浮数十载,从备受宠信到被疏远厌憎,这副玉器始终与他为伴。有不少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曾在这张棋盘上执子厮杀,例如在齐地隐居的大儒荀子,在咸阳备受重用的廷尉李斯,以及当年的韩国太子、如今被囚居在宜阳的废王韩安。
卫庄从未像如今这般地思念这副棋的原主人。
他一向以头脑清醒、反应过人而自豪,甚至超过了这一身武功剑术。然而最近的局势却让他引以为傲的头脑备受折磨,加上燕国冬日无所不在的入骨寒意,一身新旧伤痕都被牵扯得隐隐作痛。
他曾以为得到了国库、控制了储君就是掌握了整个韩国的命脉,直到国破经年之后,才体会到这种想法是多么天真。只要国家依然存在,哪怕像故韩那般千疮百孔的国家,办任何事都有旧法可依、有成例可循。旧的秩序像无形的脉络,将无数人至上而下按照等级串联起来。而要将一切打碎重建,可谓千头万绪,无从着手。比如说,即便他能私下募集反秦义军,没有赋税和关税,以何物供养人马?即便他从国库支出,在宜阳颍川等地购买了许多私田,却因秦国本身的捐税沉重、徭役又很多,最终所得的产出只能供流沙勉强维持生计。况且卫庄等人均为逃犯,这些田宅必须委托身家干净、不引人注目的当地人出面作主,就像当年的简家父子;这些人的忠诚和头脑同样令人堪忧。
义军的训练亦是顶大的难题。士兵需要一大片空旷的平原操演兵器和阵法,金铁交击声,人喊马嘶声,号令擂鼓声,在罗网的监视之下,不可能掩人耳目。从目前秦军的分布调动来看,卫庄不得不牺牲私下募军的可能性。
其三,便是人手奇缺。卫庄曾经嫌弃原先的韩国宫廷官吏冗余、机构臃肿,觉得自己手握重权之后,决断定会更加有效率。然而随着流沙的不断壮大,他渐渐意识到助力的不可或缺。流沙看似能人辈出,其中识字的却只有二十来个,能思考、计划或统率的人就更少。他的麾下有人能驾驭百鸟,有人能控制群狼,有人能徒手搏虎,有人以人血为食……却找不到一个明可靠的人管理账目。更不用说像韩非那样定国安邦的栋梁之才。
这一次,燕国太子的一点小诡计便搅得卫庄心烦意乱并不是因为利益受到了什么根本损失,而是提醒了他流沙表面风光之后的脆弱。他有不下十种办法可以报复燕丹,却有一个最致命的理由按兵不动。流沙以复国为旗帜,虽然能取得各国旧贵族的支持,但也无形之中背上了“弱韩”这副桎梏。燕丹这次的谋划,作为同盟之一的韩国特使,明知是陷阱,他也不能不入彀。
卫庄很想找人倾吐一番,同时理清自己的思绪,但他同样意识到无人可说韩非早已离开人世,火魅也在一年前因旧疾发作香消玉殒。张子房远在齐国求学。而赤练和白凤……诚然他们长高了不少,武艺也大有进步:白凤天赋过人,出手干脆,从不在意对手的死活;而赤练已渐渐开始享受用幻术折磨敌人与调配毒物的乐趣;但他们依然是孩子。他们还不知道除了杀人之外,如何从一个人的生死中取得更大的利益,才是最困难也最耗心神之处。
忽然,卫庄捻起一粒剔透的白子,以食指弹射出去。玉子叮地一声被阻在半空,敲下一根洁白无瑕的羽毛。
抬眼功夫,一个轻盈矫健的白衣少年便立在了一臂之外。
这几年白凤长得很快。他的骨骼渐渐拉开,肌肉变得结实,轻功也愈发高明。若论长相,似乎已没有当初那种雌雄莫辩的致,但作为一名少年却显得愈发俊俏逼人。他的偷袭一次比一次狠毒,连他自己也懒得计算总共出手了多少回;但似乎总是以毫厘之差被卫庄察觉。
“有从郢陈和咸阳传回的消息,大人先看那个?”
“郢陈。”
卫庄从他手里接过一片叠好的丝绢,快速浏览了一遍,立即在灯火上点着了。白凤又递上一个竹筒。出乎意料的是,卫庄发现筒内竟有两张揉在一起的帛书。他展开较短的那一张,过目之后同样烧成了灰烬。而较长的那一张,却叫他一惊之下猛然从榻上站了起来。
那竟是盖聂的笔迹。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可没有见到他。东西都是姬老头儿转交给我的。”
“……好,好得很。我救了他,反叫他拿住了把柄。”卫庄咬牙切齿道。姬大是一名医者,也是他尽心思送往秦国的最有价值的眼线。如果盖聂暴露了他的身份,将是流沙莫大的损失。“无且这老家伙,竟和敌人走得这么近,莫非起了异心。”
“你说姬大那老头?”白凤道,他还是坚持跟卫庄作对,比起卫庄给流沙成员起的代称、更喜欢称呼他们的本名。“我觉得不至于此。既然是你让他救人,或许他误会了,以为盖聂根本不是我们的敌人。”
卫庄转身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即便去秦国出仕,也会像当初在赵国那样一点一点往上爬,没想到他竟直接跟在了嬴政身边。师哥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盖聂信上写了什么?”白凤好奇道。
“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罢了。”卫庄把帛书呈上火焰,想想又回来,“不过我还要仔细看看,以有什么弦外之音。”
“要送回书么?”
“你先去休息。天明之前启程,把这根铜管送到寿都。”
白凤起铜管,忽然四面观望道:“赤练去了哪儿?”
卫庄瞥了他一眼。“……她另有任务。”
白凤当即不高兴地变了脸色,双手抱在胸前,“为什么赤练可以去杀人,而我就只能当个跑腿的?”
“因为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卫庄重新坐下,抚摸着棋盘的边缘:“你来这里的路上应该已经发现,我们早就被软禁了。燕国太子召集各国密使,向我等透露了他的刺秦计划。如今蓟都戒严,知道计划的六国使节都不能离开驿馆。信使都被拦截。送信的鸟雀也会被射下。若非有你,我等也没有和外界联络的手段。”
“如果泄露这个计划会有危险,那燕国太子何不从一开始就秘密行事?”
卫庄大感欣慰。能问出对的问题,可见这小鬼还是很有希望的。他拍了拍棋盘,示意白凤在对面坐下。
“姬丹在试探每一个国家的态度。他设计这次行刺和普通的暗杀不同,不是要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