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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身边最近的人都要时时提防,未太累。”
“是啊,卫某也知道自己心思太重;想得越少,越是无忧。就像笨人自然比聪明人更容易找到乐子,照这么说,师哥岂非该是世上最快活的人之一?”
盖聂不禁莞尔。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将要对付的是三股不同的势力,且皆是用心险恶之辈;你是否需要找个隐蔽之处休息几日,静待内力恢复;就不要随我继续往前走了。”
卫庄脸色一变。“师哥,你难道嫌卫某是个包袱么?就算内力尽失,我也有不下十种方法置你于死地,你信是不信?”
“……”盖聂心想你就算内力仍在也不见得杀得了我,但他很明智地忍住不说。两人僵持片刻,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粒红豆模样的东西,递给卫庄道:“你如今没有内力护体,方才的毒虫也不知死尽了没有,先把这个服下罢。”
“这是什么?”卫庄接过来一口吞下,问道。
“神农草的果实。当年我离开鬼谷的时候,随身带了些神农草的种子;可惜之后一直在军中效力,没有机会栽种。直到入秦之后,常有空闲,于是在咸阳家中种下几株。这次奉命保护昌平君,我对此人实在不能信任,因此随身带了一小包晒干的神农草,提防有人在食水中下毒。”
卫庄满意地点头。“师哥,你果然是长进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盖聂道:“适才我们推断,应是昌平君杀死了那一伙劫走他的杀手;却不知接下来他会采取何种行动?如果他已被巫申所害,那么我们再怎么寻访也是无用;但若假设他逃脱了,会去往哪里呢?我觉得有个地方,或许能够回答这个疑问。”
师弟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齐声道:“郢陈。”
卫庄露出一丝冷笑。“他既已背叛了楚国的杀手,那么也只有秦国甲士,才能保护他。”
“但郢陈是秦人的城池,你若入内,恐怕行动不易”
“我自有办法。何况事已至此,我更有必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秘密与昌平君勾结;流沙既然与楚王熊负刍合作,自然不想看到其他人被立为国君。若真有人密谋反对楚王,幕后有哪些家族支持,实力如何?只有弄清楚了这个问题,庄才能对盟友有个交代。”
盖聂见劝不走他,只得继续与师弟同行。两人从林中觅得出路,重新上马,向陈城的方向赶去。临行前盖聂为意外,又掏了几枚果实与叶子交给卫庄。
“神农草共有四种用法,你知道吗?”他不待师弟答复,便兴致勃勃地道:“栽种在土里的时候,叶子遇毒会闭合;将茎叶采摘下来晾干,接触到毒质,颜色会发黑;服用果实可以延缓毒性发作,另外根须泡水可以排毒通便”
“我他娘的不想知道!”
到达陈县城门时已近日暮。残阳如血,每座城门之下都立着两排披甲执锐的秦国兵士;虽值守了一日,人人面有倦容,站姿却依然挺拔。卫庄观察了半晌,对盖聂道:“郢陈城门口的盘查,或许相较新郑要不那么严密,但如今你内伤未复,若用轻功强行突破,很难不惊动守卫。打算怎么混进去?”
盖聂不解道:“为何要混进去?”说着他下马前行,笔直地通过吊桥,走到西门正下方。数名守在城门的秦国卫士见了他,齐声惊呼道:“盖先生!”
原来是靠脸吗?卫庄忿忿地想。
士兵们握着长戟聚拢过来,纷纷道:“竟然真的是先生……听说您失踪了。县尉大人还派人画了您的图形,在临近搜索打听”
盖聂礼道:“在下因遭人偷袭,在外耽搁了几日。目下有要事求见县令大人。”他本想给卫庄编个身份,没想到一转头,师弟又不见了。想必他是利用守卫的注意力集中在盖聂身上时抢先潜入城去。但此时二人的功力都不在状态,如此一在明一在暗,互相配合,确是极好。
于是盖聂也没多管,只身跟随两名引路的守卫士兵向县内的官署走去。阔别三日,他感觉城内的气息有些奇怪,明明是傍晚,街上却仿佛笼了一层轻纱般的薄雾,呼吸起来也有些呛人。
“这天气……”
他才开了个口,一名守卫便抢着答道:“这几日正逢城外窝冬的农户焚烧秸秆,加上风往此处吹,街道上便整日带着一股灰蒙蒙的烟气。实在搅得人心烦。”
盖聂点点头,继续阔步前行,心思缓缓地转动着。假设昌平君当真回到此处,他会如何向城中守军及官吏解释发生的事呢?大约只说狩猎一行被不明身份的刺客袭击了。但城中为何不派出一队军士调查出事的地点,至少为那些死去的侍卫敛尸身?县尉又为何单单命人搜寻他盖聂一人的下落?
倘若昌平君现下就在城里,他知道死去的人中并无盖聂,并对秦国的官吏们特地提到这一点,其用意恐怕十分歹毒。但盖聂此时却想赌一赌,县令和县尉未必完全站在昌平君那一边。陈县县令姓李,上蔡人,在此地任县令已有三四年。此人通政务,通晓刑律,据说和咸阳的李斯还有些远亲;但郢陈位置重要,若非真正的明能干,也不会被派到此处。县尉姓公孙,河西人,负责全城及周边的军事。昌平君一行刚刚抵达城中时,官吏虽热情款待,但举动中还是透露出些许隔阂;那日昌平君坚持要外出狩猎,他们本是颇不赞同的。但昌平君爵位太高,地方官员只能受他指使。如今数名秦王的亲信侍卫死于此行,上面追究下来,本地官吏从上到下势必都要承担极大的责任。若是寻不到真凶或其他应当承担罪责的人,那么秦律的刑刀怕是就要落在他们自己头上。
未及思考完全,便已踏入县署之中。两名卫士请盖聂在堂下稍待,匆匆入内禀报。不一会儿,一名书吏模样的人请他先到议事堂少坐片刻,说县令正在堂后的庭院与人弈棋。盖聂察觉这小吏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他一来颇有说服县令的把握,二来以他在秦的身份,当地官员应也不会对他直接动手,因此只是点了点头,说事情紧急,想直接在庭院内静候。小吏也没有阻拦。
官署后方的庭院四四方方,一端地势较高,坡顶建了一座凉亭;这个时节,别的草木都已凋零,只有靠墙栽种的几排古柏仍旧绿意森森。盖聂见县令背对着他坐在亭中,身影正好挡住了与他对弈的对手。他上前几步,拱手唤道:“李大人。”
就在这时,两面的古柏丛中,传来整齐划一的机括上弦之声。这秦弩的声音,盖聂实在是耳熟得很。他不禁暗叹内伤严重到比先前估计的还要糟糕的地步,否则仆一踏进院内就该察觉有多少人躲在左近。
但另一方面,他也感觉到对手对自己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