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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里传出来,再通过后人添油加醋写进话本中流传。
比如没有翅膀能飞的马,能放出烈焰的猫,能让时间倒流的花,可以起死回生的石头等等,譬如那个会走路的林子,传说只出现在黄昏与黑夜交替之时,出现地点时而在东域,时而在极北,时而在海边,时而于高山。听起来玄之又玄,普通人无法理解,也几乎不会把这些东西当真。
“魑魅魍魉曲只是亡音铃里面最下等、最容易上手的四首曲子,鬼老、哭女、死婴、无名僧。‘沙罗’是哭女篇的另一个说法,讲的是一个关于□□被负心郎抛弃,随后带着自己的未出世的孩子自焚,最终成为母子亡灵报复负心汉的故事。对了,的下一篇正好是鬼婴。”
“所以钱帮州并不是在死前提到沙罗这个人,而是告诉我们是沙罗这首曲子杀了他?”
“或许吧,他写名字也许只是凑巧,毕竟我不知道钱帮州这人的来历,无法判断他是否知道这首曲子。但,我悄悄去检查过他的尸体,恰好是被哭女篇虐待过的样子,音凝成弦,凌迟心肺。刚才你又说坠楼那人的样子是脑如败絮,应该是听过鬼老曲之后的结果。”
“雪哥,你竟听过这些?”薛素衣有些担忧地看着薛藏雪,就好像薛藏雪知道什么就有可能遇到过什么一样。
“别这样看我,我这种音痴可没那个福分听到,只是以前在某本记录奇闻异事的书册里看到过,不小心记住的。”薛藏雪拍着薛素衣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慢慢露出一个有些渗人的笑容,缓缓念道:“那男人‘眼里一片悔恨,放大的瞳孔中印出曾经温柔缠绵,冰冷的白气中飘着枕边人双目泣血的灵魂,以及蹦蹦跳跳的鬼孩,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书册里也会写这个?”薛素衣缩了缩脖子。
“哦,这段是我在话本里看到的。”薛藏雪扬眉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鬼曲迷踪录》,采微集市有卖,一两银子一本,要看么?”
“嘿,说起来,云珀这小子真是运气好,能不死不残听到这首曲子的尾音。啧啧,那些痴狂的乐师如果知道了绝对羡慕到眼睛充血。”
薛素衣:...
薛素衣终于忍不住问道:“雪哥难道你要参与这件事情?”
“镇魂石、幻花镜、亡音铃,十大奇物出现其三。如果都是冲着我薛藏雪来的,未也太看得起我了,可是它们又正好都摆在了我的面前,不注意都不行啊。可若是真的是针对我,我不参与进去,又怎么对得起人家心编织的这张大网呢?”
你躲着风暴,风暴却始终要来找你,还能怎么办?
“雪哥,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祭祀用的香烛。”
“香烛?”薛藏雪深吸一口气,“还有佛堂用来供奉的檀香纸。”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到案发现场?”薛素衣拉着薛藏雪蹲下,背靠着窗口低声问,“莫不成是凶手回来找东西,或者回味杀人过程?”
薛藏雪疑道:“蓝漠?《西海尸冤录》?”
薛素衣轻咳一声:“嗯,云珀推荐给我看的,说是他最佩服的神捕蓝漠写的。”
薛藏雪莞尔:“平日里没看出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薛素衣紧紧闭上了嘴,打开门循着香味迅速与薛藏雪拉开距离。
“回味杀人过程还需要香烛么,傻子。”薛藏雪也跟上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沙罗住在留烟阁。
但其实并不是。
万绮楼的对门,留烟阁和沙罗的家紧紧挨着,从外表看沙罗家的窗户和留烟阁的铺面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实际上却是两栋不同的建筑物。
和临街的窄墙一样,沙罗家的内院也非常不引人注意。这个内院几乎没有好好修缮过,三面都是一面将倾欲倾的废弃墙体,不知名的藤蔓植物攀爬在墙边的两排青竹之上,红蓝相间的油纸伞倒挂在通往隔壁留烟阁院子的小巷。
薛素衣跳上一段墙,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并且那香气一旦越过院子就消失了。
“那面墙有问题,”薛藏雪看薛素衣摇头,沉吟片刻闭上眼睛。
空气中的香烛味若有若无。
手指划向西墙角落,薛藏雪睁眼:“这位运气不好,烧香烛刚好碰上西风。”
薛素衣轻手轻脚摸索着墙面,指腹在干燥的墙皮上来回轻搓,寻找暗处的开关。
竹影摇晃,叶与叶之间摩擦出的沙沙声中,响起轻敲竹片的脆响。
薛素衣拨开了藏在青竹上的木栓,展现在他面前的一道极为不显眼的篱笆门,那门居然是朝下开的。
“雪哥,你等着,我先下去探探虚实。”薛素衣道。
“我来,”薛藏雪一把扯住了正往下跳的薛素衣,随后补充:“黑漆漆的,你能看见么?”
天空中的最后一点光隐去,那暗道中更是不见丝毫光线。
薛藏雪像一片羽毛,飘飘然钻进了暗道之中,薛素衣只能靠着平日里培养出的默契寻找薛藏雪的气息。
纵使薛家兄弟看的话本再多,也没想到,二人在幽暗的道路中迂回婉转之后,居然没有到留烟阁,反而是又回到了案发房间的地下。
竟是一间地下灵堂!
薛藏雪今日并未穿他花哨的大氅,墨色短打包裹住他完美的身形,兄弟二人紧紧贴在门外间的墙顶上,悄无声息,像两只蝙蝠。
门内站着的是曾经的花井花魁,现在的留香阁鸨母白絮屏。
“二十多年了,本以为什么恩怨情仇都该了结了...谁知道他又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没有解决,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过,只要留烟阁在我手里一天,就不会让姐妹们再受当年之苦。愿诸位姐妹未消散之灵,以及我们未来得及睁眼看世界的孩儿们能早日转世投胎,寻得好人家,安稳一生。”
白絮屏用已经苍老松弛的手指捏着三炷香,朝着面前一排排灵位拜了三拜,拉着袖子优雅地将香插在香炉之上。
“沙罗儿与钱先生的死,估计和絮萍脱不了关系。一切的仇怨,既因我而起,那就让我一人去解决...等此间事了...”白絮屏轻轻笑起来,嘴角已经有很深的皱纹,但足以看出其年轻时的风采,“反正也过不了多久了,白絮屏愿在地狱受足百年刑罚,来生衔草结环以报。”
白絮屏坚定地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薛素衣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点怪,像是腿受过伤。
白絮屏,花井中的一个传奇女人。
从留烟阁的一个小舞姬,到留烟阁头牌舞姬,再到花井花魁,只用了五年的时间。成为留烟阁鸨母那年,她才二十五岁,是花井中年龄最小的老鸨。
而现在,她是年龄最大的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