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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让他与屋脊几乎融为一体,就像一片本就盖在房顶的青瓦。
瓦片之下正是留烟阁的大堂。
今夜没有客人,但这几日都关着门没做生意的留烟阁此刻一派灯火辉煌。
白絮屏站在大堂中央,平素里喜欢装病去药铺的扬歌以及留烟阁所有的姑娘都聚在大堂。
白絮屏有条不紊地将留烟阁的大小事宜分别交代给不同的人,每一件事都描述得干净利落,每一个回答都斩钉截铁,薛素衣几乎能从这片刻间的问答窥见白絮屏日常到底是如何令人敬畏有加。
所有人都无声点头应答着,仿佛一场静默的离别。
看着白絮屏交代后事一样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挥手让姑娘们都离开大堂,然后披上一件墨黑斗篷,悄悄从沙罗家内院离开后,薛素衣果断跟了上去。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三更过半,鸢飞塔的角落发出了一声类似虫鸣的“磕磕”声,藏于暗处假寐的薛藏雪霍然睁开了眼睛。
薛藏雪迅速从塔角摘下一只和沉香药铺门口一模一样的哑口风铃藏进衣襟,循着雨中曲最浓郁的方向奔去。
那个方向是...
白絮屏这女人可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搞个大事情啊。
乌云城城主府位于两条人字形相交的街中间,前后门分别开在两条街上。它是一座气宇轩昂,辉煌无比的宫殿式建筑,在一众小平房里显得很高大。
薛藏雪赶到城主府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怀里的“磕磕”声也停止了。
他凝视着面前的府邸,这座建筑颇有些年月了,泛蓝的黑瓦砌成的勾檐微微上翘,有些圆润,瓦上有些青苔,但不多,但也应该有许久不曾清扫了。
这里很不对。
没有守卫,也没有任何人气,像一座死宅。
薛藏雪突然想不起平日里的城主府是什么样子的,但印象中不是这样。
黑夜黏腻而压抑。
从院子里长出几棵参天古树,虬枝盘踞,在夜里看起来竟有些鬼魅。
突然,那古树上一朵一朵开出了粉白色的重华花!
几乎就在眨眼间,粉白色覆盖住了所有的树枝,像云朵一样浮在建筑上方。一阵风过,雪花一般四处飘散,如同一阵粉白的鹅毛大雪降临整座乌云城。
一轮巨大的银盘不知何时照在了古树之外,堪比阳光的光华在黑绸一样的天幕上灿烂夺目,千万花瓣被镀上了月华,古树化为了神话中的月重华。
此夜静谧而深沉,薛藏雪揣着手,站在街道上望着那粉雪,仿佛沐浴在无限洁净之中。
圣洁的银白光芒仿佛和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随着花瓣擦过他的头顶,落到他的肩头,最后簌簌落地,慢慢盖住薛藏雪的脚背,轻柔得像情人的手,令人不想动弹。
空茫的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这种温柔的韵律,那声叹息里是悲伤,是愤怒,是无奈,是看破。
一叹数种绪。
可惜花瓣无法听懂人的叹息,死物是不能懂活人感情的。
“无名僧?这是让薛某看破红尘虚幻,出家为僧么?”
花瓣缭乱起来,像懂事的小孩围在薛藏雪身边打旋,似乎想安慰突然叹息的薛藏雪。
薛藏雪不屑一笑,指着那云朵似的古树道:“下来,让薛某教你什么才是无名僧。”
狂风逆袭,花瓣霎时从薛藏雪周遭爆散开去,薛藏雪身边数十尺不染尘埃,而那之外,尽是枯叶残骸。
身过红尘不染埃,魂留地府只度骸。
然而,粉白花瓣依旧不依不饶地从树上飘下想靠近薛藏雪。
“既然听不懂人话,”薛藏雪压着声线,“那就滚!”
他的声音一向是温润干净,可此时却像一柄带着寒气的冰刃,刺入了花韵里的每一片温柔,所有伪饰的平和被生生破开。
琴弦断了。
迷离幻境成了令人耻笑的垃圾。
“连管若虚都不如,还敢对我用音攻,这年头的人胆子总是这么大。”
弦断的声音已经不是薛藏雪第一次听到,几乎在高音发出嘶鸣的那一刻,薛藏雪的脚尖就已经点在地上,摆出了被弗老大多次私下嘲笑的轻功起式。
破绽已现。
六个方向出现了相同薛藏雪,他很清楚,十步之内,那个人必定会被自己抓住。
“藏雪。”
身后传出了一声叫唤。
薛藏雪一顿。
哪个傻子出来坏我事?
居然刚好触动幻中幻的音攻局,要知道此地根本不止一个杀手啊。
薛藏雪根本没来得及回头看那个坏事的傻子,就顺利入了局,遭了道。
真的,世界上真是没有比琴师更讨厌的人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藏雪:我怀疑,我上辈子应该是欠了墨老板很多钱。
墨老板(难得认真脸):不可能,我上辈子没有开酒馆。
第31章幻中之幻
薛藏雪站在离乡边缘。
仰头是层层碧浪的顶端是苍白的天空,没有云没有阳光,只有柔韧的风浮动竹林间,一股血腥味飘散而来。
薛藏雪扭头,见竹林和外界湖边的交界处站着一个少年。穿着杏色窄修腰武服,衣服已经洗得有些陈旧,粗糙的皮甲磨损严重,血迹斑斑,似乎是刚从战场下来,迷失道路之后误闯离乡。
他五官不算特别硬朗,却透着军人的坚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藏在竹林间,看着这个少年一直在湖边兜圈子,他只觉得觉得好笑,想起当年自己也在这个湖边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去。
离乡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常常你看到了目的地,却怎么都绕不过去。就拿这个湖来说,没走一段距离,你就会发现你回到了刚在所在的地方,湖边的草,湖里的鱼,甚至你连之前留下的痕迹都一模一样,所以很多人习惯性地就想往回走,换一条路。很可惜没有用,结果依然是一样的。
如果你一直往前走,一直重复之前看到的景色,神可能会崩溃。
逃离这个圈子也很简单,闭着眼睛,用身体感受身边的环境。你会发现将身体融进自然之后,流水的触感,清风中夹杂的青草味,总有那么一点不同。
傍晚时分,少年终于发现了前来取水的少女,少女穿着和竹林颜色一样的纱衣,戴着一张致的白色面具,长发披散,只用一根编得很漂亮的红绳系着一束发丝。
打扮诡异的少女站在少年面前,少年并没有显示出害怕。
少女没有说话,用发带捆起两人的手腕,宽大的袖口笼着两只手,就像相互牵着一般往前走,而少年仿佛知道她是在带路,乖乖跟着。
两个人走了很久,日暮的红光消散开去,薄墨色在天空一点一点晕开。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