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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大多是傅惊辰在做。直到两天前,褚浔与他起了争执。不,准确地说,是褚浔单方面向他发泄过怒气后,傅惊辰开始正常上下班。他还是会对褚浔嘘寒问暖。但褚浔整个人如被阴云笼罩,两天来面容冷厉嘴唇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崩断神经爆发怒火,更再未与傅惊辰讲过一句话。
陪护又回到自己床上歇息。褚浔重新合起眼睛,假装还可以再睡一觉。
大概六点钟左右,房间里传来其他人活动的细微声响。应该是保姆在准备早餐。自褚浔出院回到公寓,这栋三百余平的房子里,便增添了许多新面孔进进出出。护理师、营养师,还有傅惊辰特意从傅家老宅调遣来的保姆。那位年逾五旬的保姆擅长北方菜。若在以前,褚浔定然会十分热爱她的手艺。而如今,鲜奶与煎羊排混合散发出的香气,只会让褚浔的胃部更加剧烈地抽动痉挛。他愈来愈厌恶进食。如果可以,褚浔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想喝。
六点半,褚浔再次睁看眼。他侧身躺着,时间久了,手臂被压得发麻。带有轻微刺痛的麻痹感,自手臂蔓延至后背,再沿脊柱向全身传导。那种不适感窜到骶椎时,却如被横刀截断骤然消失。褚浔脑后的血管突兀跳动起来。他还未来得及控制自己,另一只手已握起拳头,猛然锤击身下床板。
陪护受惊,连忙起身走到近前,问道:“褚先生,是想起床了吗?”
褚浔闭紧嘴唇,许久方压下想要高声怒吼的冲动,低低应了一声。
陪护忙弯下身,双臂用力,谨慎托起褚浔腰背,为他调整身体姿态。继而将自动床板上部轻微微高,让褚浔倚靠在床头保持坐姿。之后再帮助褚浔清洁手脸、口腔。傅惊辰请来的陪护,曾是一位从业多年的优秀专业护士。他将这一切料理妥当,便洗净双手,戴好无菌手套,为褚浔拔下导尿管。而后又动作熟练,擦洗褚浔私处。
微凉的液体在私密部位反复擦拭。褚浔垂眼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腿,拢在袖中的手掌渐渐紧。先时面对这般情景,褚浔还会感到痛苦羞惭。现在,一天天过,理论上的脊髓休克期都以结束,身体却仍毫无起色。被无数次绝望袭击过后,褚浔的胸腔里,只剩下近乎扭曲般的愤恨与暴烈。如果不竭力克制,他怀疑自己当真会揪住陪护衣领,用拳头将他的牙齿砸碎。就如两天前,他用玻璃瓶砸伤傅惊辰那样。
褚浔死死闭紧双眼,转过头去,让自己变做一具无知无觉的人体标本。
清洗完,陪护又为他按摩双腿。等所有程序都结束,时间已是七点过十五分。陪护为褚浔换好洁净衣裤退出房间。不多时,许倩便敲门进来,将早餐端至褚浔床前。
“今天的早餐是红枣粥、虾仁蛋羹、小南瓜酥饼和什锦沙拉。都是褚先生喜欢的。”许倩面带微笑,似未受近日公寓中沉闷气氛影响,仍然开朗如常。绒花跟在她身后,脚步轻灵优雅,宛如美丽的小灵。
褚浔看到绒花,眼中厉色消散些许,面条线条亦略微柔和。“绒花,”褚浔向小灵招手,“来。”
绒花歪头看褚浔。这几日褚浔情绪暴躁,连绒花也似被吓到,不愿再来他房间玩耍。看了一阵,猫咪仍旧蹲在原地。褚浔目光暗淡下去。下一瞬,绒花却伸长脖子往褚浔床边嗅一嗅,喵喵叫两声,身姿轻盈跳到床上。
“绒花……”褚浔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虽只刹那一现,仍难掩绝丽光。
许倩暗中舒一口气。褚浔与傅惊辰冲突过后,又发动起冷战。自己一人闷在房间,轻易不会讲一句话。下班后傅惊辰见不到褚浔,便设法让绒花亲近褚浔的气味。盼望它能去陪一陪褚浔。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绒花偎在褚浔身侧,任他揉摸下颌,舒服地眯起一双溜圆猫眼。
一人一猫相处融洽,许倩放心走出去。半小时后来拾餐盘,却见早餐只动了几口,竟比昨日剩的还要多。
“褚先生,您吃的太少了。”许倩为难道:“再稍微吃一点吧。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褚浔摇头,“我没事。已经饱了。”
以褚浔现下的性子,也只能这般轻描淡写劝一句。
许倩端起剩下的早餐,待要转身时,无意发觉褚浔似在频频向落地窗外张望。
褚浔受伤后,卧室由二楼,改到一楼的大书房。床边一整面落地窗,抬眼便可将楼下花园尽眼底。褚浔深陷悲痛,并无半分心思窗外欣赏美景。这番周到体贴,也只是做了白工。今日他却一反常态,仿佛那花园里,有了多么了不得的奇妙景致。
许倩便也探头看一看,并未发现神奇之处。只看到进出小区大门的车辆,俱都绕过花园,驶向各自目的地。摇一摇头,陡然间灵光乍现。许倩脱口道:“褚先生不要着急。先生上午便能回来了。”
褚浔肩膀猛然一动,片刻转过头来。浓黑的眼中两簇光点,冷锐尖利,冰刺一般扎在许倩的面上。
许倩眼神微微动摇,但并未退缩。她坚持道:“褚先生的手机没电了,所以先生跟我通了电话。昨天晚上,先生是因为公事不能赶回来。今天中午前一定会到家。”
昨天傅惊辰去公司上班,晚上没有到公寓这边。自褚浔受伤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傅惊辰陪伴过夜。
褚浔的视线,又在许倩面上停留一阵,而后慢慢转开,“知道了。”
许倩便也不再打扰,安静退出去。
褚浔将绒花抱在胸前,面孔埋进猫咪丰厚蓬松的被毛,疲倦地合上眼睛。
没有用的。无论他多么暴躁、扭曲,对傅惊辰如何声色俱厉。旁人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离不开傅惊辰。
曾经固执那样久,要摆脱傅惊辰的影响独自生活。而如今,连褚浔自己都已讲不清楚,他是否还有能力和勇气,在以后的日子,一个人坚持走下去。
第95章第95章
一阵彻骨悲凉,自骨髓缓缓蔓延至皮肤。褚浔胸口急剧起伏,在这层层叠叠的寒意之中,呼吸几乎都被冰封。
他在并不漫长的人生里,已经历过许多次绝望。他甚至都已熟悉,那种令人心如刀绞的痛苦。一次次跌倒,再挣扎爬起。告诉自己,只要足够坚强足够勇敢,一切便都会好起来。他始终这样坚信。哪怕失去双亲,哪怕毁掉容貌。
可是这一次……
褚浔喘息短促。伸出一只手掌,在左腿大腿处来回摩挲。数次过后,突然用力狠狠掐住。手掌下的肌肉被掐得变形。但他左腿,仍然没有一丝丝知觉。
褚浔喉咙里滚出一道怪异笑声。而后笑声愈来愈高亢。褚浔仿如一个失控的疯子,披散一头长发,仰靠在床头哈哈大笑。
绒花惊恐瞪圆猫眼,四肢抓挠挣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