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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派大人,一行几人沿着凤凰村主大道,由北向东,大致查看过当地农田的受灾情况,随后挨家挨户去了解详情。
无疑,村东一带是受灾最严重的,尤以袁家最甚。
“……袁家东面临接泗水河岸,水涨上来时首先就淹了袁家养猪场,然后是袁家院子。幸亏再往西前面那条坡不短,所以东边这十几户人家受灾程度大都是洪水冲进院门。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村中央的田地,几乎通通被淹没了……”耿村长劳碌命,一路领着两位大人到访村民家中,大体了解过村中受灾情况,总结出来。
既无人员伤亡,里正大人与来访那位自是大大松一口气。
“如此甚好,县太爷可是十分关心乡下灾情的,凤凰村无大碍,他知道也该放心不少。”
一行人边走边讨论灾情,向东而去,很快到了村东袁家。此时,袁家接待客人正热闹着,他们一来,这热闹立时攀升到另一高度。
“世杰少爷,你怎的在此?!”
那位官家人被簇拥着迎进袁家大厅,一眼瞧见厅中的另一位客人,当下深感意外。
陈世杰见得来人是熟人,起身朗声笑开来:“呵呵呵,世杰前来探望友人,不想在此地竟能碰上钱叔。”
不错,此次到访凤凰村查探灾情的特使,正是县太爷身边的得力助手,藤县府衙地位甚高的钱师爷。
听陈世杰解释,钱师爷才拿眼细细环顾一圈,目光落定在袁少安身上,这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俊小哥。
原来如此。
“真巧了。王大人特地派了在下前来凤凰村查探灾情,听说这袁家受灾颇严重,没想竟是世杰少爷的朋友家。那便劳烦袁家当家的细细说一说,家中当下情况如何?”
衙门的人,又是陈世杰的熟人,袁家自是热情招待,最好的茶水泡上来,最贵的零嘴点心端上来,最诚实恳切的回答道出来。
“袁家是养猪为生的,多年没种田。这回发大水,家里猪圈被淹了,猪也损失了几头小崽子,现下养猪那院子还积浸着水,家里地势高些,水也退得快,钱师爷您要是再早来一个时辰,见到的袁家院子肯定是一片水塘。”
袁父将家中灾后概况娓娓道来,望望厅中一干人,心下不无感慨。有靠谱的亲家,有靠谱的孩子,孩子也有靠谱的朋友,如今看来,他们这些老百姓上头还有个靠谱的父母官,人生无憾了无憾了无憾了!
耿老大是听了亲家公所言才知袁家这头情况如此,微微替他们心疼。瞅瞅自家那挨着少安乖巧站在角落的宝贝闺女,轻叹一记,抬手摸摸胡须,提议道:“钱师爷,里正大人,袁家是凤凰村的养猪大户,每年出栏几十头猪,在这十里八乡都叫得出名声来。他家没种田,可以说是养猪为生,这回水灾损失几头猪定是打击不小。二位可要去袁家养猪场瞧一瞧?”若是能将这情况报上去,依朝廷近年来施行的仁爱之政,或许多少能再贴补些援助灾款。
袁少安对养猪场的今况了然于心,听老丈人想带里正和钱师爷去看,只觉不妥,正要出声,被岳父大人一记眼色瞪回去。
而另一边学识广博的陈世杰,迅速领悟耿老大此议深含的意思,不禁跟着帮腔:“确是如此呢钱叔。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本。如今农民赖以生存的粮食产地受灾,养殖牲畜的人家被大水无情淹没造成损失,都是朝廷最不愿见的。钱叔不防亲自去探看一番,到时上报也好更为贴切呈现民生百态。”
有耿村长与陈二公子出言,钱师爷怎么也该卖这个面子,暗暗斜眼瞄了那袁小哥一下,再望望一贯谦逊诚恳的世杰少爷,心中略略思忖些内容,随即点头应允,
“也好,原本在下就是来查看灾情的,不仔细了解过可不好交差。走吧,劳烦袁小哥带路。”
钱师爷用了一口茶,咂咂嘴起身,指名要袁少安领路。被指名的袁少安哪敢不从,这钱师爷周身的气势与威压,比之她老丈人有过之无不及。
“是,钱师爷里正大人耿村长,请随我来。爹娘秋月,你们在家呆着吧,招待好世杰哥,我去去就回。”
少安话落,一并被留下的陈世杰生出了意外:“别,安弟莫要如此。世杰很是好奇,也想去看一看那猪圈究竟是何场面呢!”
少安果断拒绝:“还是别了世杰哥,猪圈那头还泡着水,连块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瞧瞧吧。我先带钱师爷他们过去了,劳你在家陪我爹娘说说话。”
丢下这段话,少安领头请了来客出门,去往袁家养猪小院。袁家厅中,陈世杰虽不解也遗憾,到底不愿多纠缠,既然安弟不想他去,那便不去罢,强人所难不是他的作风。
再看那被交代好生招待客人的耿秋月,目送一行人出得院子回眼神,施施然去为客人杯中添了茶,顺便朝客人投去一抹意味明显的笑。这笑,直勾勾就是在说:
呵呵呵陈公子,您就别掺和了。您的气质本来就与猪圈那等地方大大的不搭调,更不说是眼下恶劣到极点的境况。死人袁少安那是怕你去看了一会儿回来吃不下饭闹得场面尴尬……
袁家可谓是凤凰村的名流,这场大水给袁家造成何样的惨烈后果,各家村民也很是关心。袁少安领着钱师爷与里正村长等人去观望受灾最重的猪圈,八卦心盛放的一众村民可不能放过如此绝佳的时机,一个一个跟风跑来围观。
此次围观的有十数人之众,听说当日围观回去后,有好几人一整日吃不下饭,更有甚者直接苦哈哈吐了半天。
当然,这只是不夸张的后话。
养猪场院内积水有少安清理过,有大通出水口排水,有日头照射烘干,钱师爷等人前来观看时,积水已少了大半。因此,呈现于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泥泞黄黑的土浆,是阵阵扑面而来的异味,是非人能承受的恶劣场面。
非要形容出来,只能说,干涸的粪池也不过如此了。
钱师爷与里正大人最是无辜,他们下乡来只是例行公事,谁想三句两句被劝去看了整条村受灾最严重,场面最难堪的袁家养猪场,闹得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的是,只有袁家这小院,是粪坑淹满了还溢出来的吧。这灾情,实在是太严重了!
强忍不适之感,钱师爷仅仅在小院门外逗留了一小会儿,已将此地惨状尽眼底,草草登记在簿后,抱歉着拉了里正快速告辞离去。
等所有围观之人散去,袁少安才塌了肩膀翻个白眼,暗自鄙视他们:没见过世面。
鄙视别人归鄙视别人,她自个儿也没好到哪儿去。这比今早水汪汪一片的境况更令人作呕的院子,身为主人的她自问同样难以久呆,拿手在鼻前扇几扇,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