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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赵娘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竟是已经渐渐变得模糊,唯独留下一道同他血脉相依的纤弱身影的女孩,努力掩去黯然的愁绪,冲着他和阿娘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至于另一个她,赵君卓想了许久,方才忆起,她似乎也是对着自己笑过一次的,那淡淡的微笑,并不温暖,反而还透出了一种断然、决绝的洒脱,和真正的赵娘,完全判若两人。
赵君卓眼神垂下,掩去眼睛里的复杂,缓缓起心中万千思绪,在这一室佛香内轻轻的叹了口气,方才起身,恭敬的向母亲刘氏告退,然后离开。
同玄宗说完话,萧嵩是和皇甫惟明一起从兴庆宫中出来的。
唐朝这会儿的官员,虽说大多文武不分家,不过,各自的派系却依然还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像是皇甫惟明这般,此前便与太子李亨乃是至交好友,偏偏他在外的时候,却又未能参与进长安城中、甚至是兴庆宫中关于太子之位的争夺中,所以,他现在的身份,其实也同样的微妙。
只不过,还没等萧嵩想太多,皇甫惟明便已经主动靠过来,笑着同萧嵩搭了几句话。
两人都曾任过河西节度使,也都对吐蕃极为了解,找些共同的话题,自然不什么力气。然而,这么一通言笑晏晏的交谈之后,皇甫惟明心中是否有所得,萧嵩不敢保证,但是,萧嵩自己却是已经明白了,这皇甫惟明的态度十分坚定明确,毫无疑问的东宫夺权了。
如此一来,对于接下来可能的朝局变化,萧嵩的心里,也就大概有些数了。
东宫太子李亨和一心谋求废太子的李林甫这一系,可谓是积怨已久,如今,皇甫惟明显然是要偏帮着太子李亨的。
也就是皇甫惟明此前一直在外,太子李亨势单力薄,所以,李林甫一系才四处筹谋设计,试图拖太子李亨下水。而太子李亨,却知道身边无可用之人,索性便一心忍耐,谋求将来,表面上毫不反击。再有玄宗本身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从无主动回护太子的举动,故此,双方之间的争斗才一直都能勉强的压在暗处。
像是萧嵩这种颇得玄宗宠信、却又两边不靠的重臣,自然也是太子李亨一派拉拢的对象。只不过,太子李亨身份过于微妙敏感,碍于玄宗对太子这一身份的挑剔,至少表面上,李亨从来不敢私自同朝中哪位忠臣来往过从亲密,毕竟,废太子李瑛三人的前车之鉴犹在……
至于皇甫惟明,也不过是仗着他自己刚刚回京,身上还没有被贴上明确的太子党标签,所以,他刚刚的举动,除了本身就想和萧嵩这只老狐狸问问题之外,想来,同样也有抓紧时间为太子示好拉拢人马便是了。
笑呵呵的看着皇甫惟明告辞后,萧嵩自己坐回了马车里,看着小案上摆放着的茶盏和点心,没有丝毫的胃口,甚至还忍不住的微微皱了皱眉。
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皇甫惟明此次回京,怕是要彻底搅乱长安城中维系依旧的平静了……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本就不甚温暖的太阳,被一层浓云笼罩着,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之感。
平稳的马车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着徐国公府上的方向驶去。
回到自己的主院之后,不需萧嵩主动示意,自有婢女看着时辰,自厨房中将晌午的饭菜拜了满桌。
萧嵩正要坐下,却看到,一贯都是在后院自己用饭的贺氏,却正微微拧着眉走了过来。
“夫人?”看到自己的发妻眉心不展,萧嵩便主动问了一句。
短暂的沉吟后,贺氏略微皱着眉,轻声开口道:“兰陵老家的祖宅那边,刚刚差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咱们孙子辈的一个小娘子,前不久才与京兆杜氏旁系的一个小郎君订了亲,因兰陵至此路途遥远,便想要在京出阁。”
萧嵩仔细想了想,自己那几个堂兄堂弟下面都有几个孙女,奈何兰陵萧氏族人众多,从他这里再往下两辈的小娘子,除了他自己家里就萧燕绥这么一个独苗苗外,实在是数量不少,平时又没什么机会见得着,认真的想了一圈,萧嵩也就回忆起了,比萧燕绥年长几岁的小娘子里,大概有萧筱、萧、萧清妤几个。
“和京兆杜氏定亲的是谁?”萧嵩直接问道,“那封家信呢,等下取来我看看。”
贺氏直接就吩咐了身边的婢女去她的房中取信,然后答道:“这次要出家的是长房的一个女孩,萧三娘萧念茹。”
萧嵩不由得拧了拧眉,“萧三娘?萧念茹?那孩子以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吧!”
贺氏白了他一眼,“你记得的那会儿,三娘都还没过百日,那会儿嘴里喊着的,都是人家姑娘的小名,后来还不兴人家起个大名不成?”
萧嵩笑着摆了摆手,“等下回信,让他们来便是了,三娘定亲出嫁是一桩喜事,家里也能跟着热闹热闹,除了前些年儿出嫁,府里好些年没办过喜事了。”
萧嵩口中的儿乃是萧,萧嵩和贺氏所出的小女儿,前些年出嫁之后,便一直随着夫君出京在外,再加上萧家中亦有儿女需要照顾,每年的节礼年礼虽然从来不断,可是,除了萧的夫君回京述职时还能和家里见个面外,同这个女儿,萧嵩和贺氏已经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了。
两人说到这里,贺氏倒是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开口道:“三郎如今也已经及冠,年龄不小了,我知道之前是你一直压着他,今科才让他去试手了,待到科举之后,三郎的亲事,你心里可是有什么章程?”
萧嵩却摆了摆手笑道:“萧恒乃是我徐国公府的长孙,将来也要承袭徐国公的,他的亲事,自当慎之又慎。”
旋即,萧嵩又继续笑着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成?若要相看人家未出阁的小娘子,总还是得三郎的阿娘多些心才是。”
听着萧嵩的话语,贺氏的脸色却是几不可见的微微变了变。
刚刚一席话之后,虽说是在问她的意见,可是,和萧嵩夫妻多年,贺氏又岂会不知,萧嵩是觉得,他们和萧恒之间,便是祖孙之间关系亲近,依然还是隔了辈的。对于萧恒的亲事,萧嵩自然还是更加属意将其交给萧华、裴氏夫妻两个来商定,他自己,兴许是不愿意多加掺和的。
萧嵩此人,明明胸有丘壑,却最擅撒手不管,说好听了,这是毫不专权,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撂挑子不管事。在朝堂之中,他能多年稳坐宰相之位,却唯唯诺诺万事不管,也不知道遭到朝中官员暗中吐槽多少回,便是在徐国公府的家事上,萧嵩依然还是这么个不喜随便插手子孙后辈事情的习惯。
后人自有后人福,做长辈的,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的话,管那么多干嘛?管的越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