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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方久十六岁时在一院子秃驴的监控下不声不响地逃到了京城,还考了个武试状元郎回来,把吃斋念佛清心寡欲的老头子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与他划清了界限,勒令他永世不得回到天渊寺。
在两个文盲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方久专心致志显摆着儿时在藏书阁里学杂了的知识:“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天渊寺和巫蛊寨与我大越可谓井水不犯河水,千百年来安好如初。但是这崔嵬阁里头住的,看似是一帮昆仑山的当地村民,实际上却是数百年前被大越开朝皇帝秋蒙逼上昆仑的九黎族人,与我大越可说是血仇在身啊…陛下,还是小心为妙。”
“要不这样,末将去求求爷爷,”他似乎是很为难了一会,抓抓头发,“让他帮陛下暗中查查此人的身份。”
秋笙上下唇一碰,干脆利落地给了两个字:“不必。”
已经准备好领赏谢恩的方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秋笙骚气地挑挑长眉:“多谢,不过…我的人什么身份,还用不着旁人替朕过问。”
高立、方久、王登:“……”
“他若是想对朕不利,下手的机会多得是,犯不着空等这么久。”秋笙淡淡道,“这么着也不错,事前先保留点儿神秘感…还吃不准人家是不是故意的,你们少来破坏朕未来家庭的和谐。”
方久和王登直接听傻了,高立好歹有过一回经验,默默起身这就要开溜。
不拉开帐帘则已,这一拉开,高立差点儿没给眼前人跪下。
楚正要抬手撩帘子,被他这么一吓,下意识后退一步:“高将军。”
高立:“楚楚楚公子…”
秋笙一下就捕捉到了“楚”字,偏过身子一瞅帐门外,麻溜儿地腾出双手理理衣裳抹抹鬓角,抿了抿嘴问眼前两个呆瓜:“如何?”
难兄难弟点头如捣蒜。
秋笙满意地笑笑,挥手示意他俩可以就此消失了:“两位今日辛苦,把楚带来的□□交给董大人让他好好配…好好休息,明儿去瞧瞧拉图把粮仓藏北山哪儿去了…好,退吧。”
从前都说南萧王九九八十一般技艺中以吓唬死人不偿命为长,方久和王登不过初见此人亮剑,就被吓得灵魂出窍,连话都听不懂了。
眼看着楚在门口跟高立客套几句,指点完了硫炭木和皂药菱的安放之处,这就要进帐来了。秋笙冲着俩大电灯泡阴下了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滚、蛋。”
这才算是解决了问题,把俩大将军当成小兔子吓唬跑了,秋笙飞快起一身的戾气,带着一脸饱满的笑意看着楚从门口进来:“阿,冷着了吧,快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才一天不见,敌人的招数就光怪陆离起来,一声“阿”唤醒了楚身上所有的鸡皮疙瘩,他皱皱眉毛抗议道:“别那么叫我。”
“那你想我怎么叫你?”秋笙对着楚半勾起嘴角一笑,根据阁主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一旦此人露出这种笑来,万万是没有好事的。正要堵住耳朵,就听见那小流氓慢悠悠地念叨:“小?儿?媳妇儿?夫人?心肝儿?”眼瞅着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秋笙心里简直不知道怎么乐好了,表面上却一副风平浪静,继续以市井混混的姿态调戏美人:“这些你都不喜欢?那我就委屈委屈好了,唤你一声相公,你应是不应?”
楚:“…”
他就不明白了,秋笙一个正当年的大小伙子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后宫佳丽都看不入眼,出宫混花柳巷就是了,顶着个皇帝的头衔天王老子都不能把他怎么样,为什么偏偏看上他这么个半个身子已经在阎王爷手里的废人?
乱世里头出英雄不错,乱世里还出羊癫疯。
楚决定规劝他迷途知返:“陛下,我倒是好说,你那佳丽三千放着好看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正当壮年,就这么误入歧途,令尊令堂若是泉下有知…”他说不下去了,秋笙的目光让他误以为自己脸上开了朵花出来。
“不打紧,我哥在世时留了个孩子,瘟疫爆发的时候他正好不在京城,算是躲过一劫。秋家绝不了后,”秋笙轻笑,“至于那些女子…你若是不介意,便降为庶民放在各宫里头端茶送水,若是介意…”花花公子技巧性地顿了顿,给对面的人留出了足够的想象时间,看着楚苍白的脸一点点飘红,颇有几分人面桃花的味道,赚足了眼瘾,这才刻意压低嗓音慢腾腾地补全后半句:“就送到各地青楼里头混吃等死,一个不留。”
“陛下对这些女子就没有丝毫感情么?”楚略微低下头,“这一套说辞,想必不会是无师自通吧?”
“能有什么感情?她们爱的不过是一袭龙袍,无论穿上它的人是谁,都心甘情愿地前赴后继...至于从前那些青楼女子,陪笑卖身而已,达官显贵多得是,我又能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年少气盛之时,做的些不经思虑的冲动事罢了…好了阿,都是些庸脂俗粉,跟他们怄哪门子气?”
天大地大,就怕流氓肚子里有墨水,能把荒淫无道的眠花卧柳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楚愣生生地看着秋笙,一时间竟找不出旗鼓相当的措辞反驳他。无奈之间,只好选了个下下策:“我本是个青州寻常人家的百姓,不愿沾染皇城之中的富贵气,陛下请另择他人吧。”
你是寻常百姓?鬼都不信!
这话现在说不得,秋笙稳稳神,回脸上略显轻浮的笑容正色道:“我本无心登此皇位,只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眼下外忧内患,大越不可无君,等着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了,我立刻将皇位禅让给我侄子,带着你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如何?”他探身向前轻轻握住楚包在茶杯上的手,试探着蹭了蹭:“等我几年,就几年。”
从出生直到如今,不曾有一人这般待他,霸道而温柔,耐着性子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心肝,非要将自己放进去不可。仿佛他们不是刚刚认识了一个月,而是早已熟识了数十年一般的亲近,一口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承诺,他已经在冰冷无情的昆仑山上待了太久,这样滚烫而不加掩饰的感情烧到身上,几乎灼得他两眼发花,辨不清东南西北。
“我们不过认识区区数日…”他艰难地压抑着向温暖靠近的本能,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了血腥味,“这毫无道理…”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样的感情?他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数日怎样?”察觉到楚细细的颤抖,秋笙虽并不清楚个中缘由,却愈发耐心地放轻了声音凑近了他,言语间一字一句透过耳膜几乎敲在了他的心上,“我打小就喜欢吃香茅草年糕,现在还叫御膳房天天备着;在花市第一眼见到那只玄风鹦鹉时我眼里就再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