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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轻轻朝说话的戒尘靠近几分。
那一声“玄帝陛下的夫人”一出,雷将眼神果然敛了不少,却仍是忍不住将人又看一眼。心中只觉此人纤美娇弱,若是可能,哪怕是他,也想将人好好疼上一番。
忽然脑中有什么闪过,雷将又问一句:“帝尊没出去吗?”他是浅浅笑着的。可那笑容映着如今情况处境,却莫名显得有些促狭。
戒尘从容一笑,“陛下确实出去了,不过已出去有一段时间,应该就快回来了。”
雷将笑着,“哦”了一声。
戒尘并不纠结,朝他礼貌点点头,“小僧失陪。”
他往前走了一步,果然,凤清也小心跟着他动。
才一进内殿,凤清脚一软,直直朝地上跌落,好在戒尘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了。
凤清靠着他,脑袋轻轻动了下,便直靠上他肩头,睡了过去。
戒尘把人安置回床上,在床沿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眼缚着白绫,却仍看得出睡颜安详。
手指轻滑过那额角,划过白绫,直至侧颜……手下的温度,很真实。
当初他出世时,他正绝望着,甚至一度不愿承认那个人没了。
于是亲手以自己与那人的血,创造了这个孩子。
他默认了他是下一代凤主的事实,并在将他带回凤族后便离开了。
他来到世间,开始了无尽的寻找。直至走遍了大千世界,他都没有找到,甚至他终于发现,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又在为了什么而坚持着,执着着。
那个人曾说,凡界有一样东西,极其的玄妙。
此物,人皆谓之“佛”。
再后来,当他在一个庙宇中念了几百年的佛经,食了几百年的佛斋后,他终于顿悟,原来自己一直要寻找的,是一个归宿。
心的归宿。
再后来,他偶也会想起,那曾经被自己抛下的小家伙。
近万年时光,他应该长大了吧?不知道他的眉眼,是否与那人有几分相像呢?
自从修了佛,他除了开始的几百年,后来更多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庙念经,因为他不会老。
后来,他听闻宁国大相国寺,闻名天下,门中弟子佛法高深,他便想着,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
可他才来大相国寺,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天空气象异常怪异,雷雨交加,电闪雷鸣间,血气冲天!
掐指一算,方知九澜灾劫降临世间。
那时,他还不知道,那带来灾劫的孩子会是他。
万年之久,他以为他早已被众长老亲手抚育,长大成人了。
可实际上,他却是才刚刚出生,受了百余年血肉亲养,才好容易来到这世间。这个事情,他甚至是如今才知道的!
若非他灵脉已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浑身血气受损四溢,他还不能寻到他体内那熟悉的血气,他还当他是那命理怪异,将给九澜带来又一次灭世灾劫的人。
这一劫,是九澜的劫,也是他的劫。
原本不知他是那小家伙时,他就知道这个事实。那时他其实也并不讨厌他,他是一个性格,气场都叫人无法讨厌的人。
这一点,在他十五岁时他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了。
可就算不讨厌他,他也仍是认为,那是他的命劫,他只能面对。
只,当看见他满身血染,身体残破的模样时,他才知道心痛。
他给了他生命,却抛弃他万年不闻不问,他算出他身有命劫,却只引了玄帝来,为九澜苍生挡了一劫,唯看着他在命里独自挣扎。
如今,他忘了前尘,法力全无,唯一副身躯也残破至斯,根基大动……
他,却不知如何能像一个父亲一样,为他解决,承担。
他连补偿都做不到
仙尘……万年前我救不了你,如今我连我们的孩子都护不好……
你若还在这世间有灵,吾愿折尽余生所有,换他一生平安喜乐!
戒尘平静看着他,心中所思,却只剩绝望来回应。
他看了许久,想着,同时也在等着。
玄帝前去凤岭已经一夜又一个晨时。
正如他所说,此役,不论凤族胜,还是玄帝胜,凤清都不会出事,再不行,还有他!
玄帝此去,其实并非完全没有胜率,玄帝既敢抛下凤清,也要前往同凤族一役,那他心中定是有信心获胜的。
就戒尘来说,他也说不清自己真正希望哪方赢。
他既希望白玄赢,因为他的清儿还是把心交给了这个人,凤族天性其实凉薄,他们很难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但若真把心交出去了,此生,便再难自己忘掉了。
可他又不盼着凤族输,因为此役,若玄帝胜,凤族,族危矣!
当然,若凤族胜,凤族再不愿留人,以清儿的权力,要留一个人并不难。
现在,便只等着凤族来……或是玄帝凯旋了。
末宁俯身,额头与沉睡的人额头相抵,轻蹭了蹭,“清儿,好好睡,待你醒来,一切也该结束了。”
然而
凤岭一役,人族败,玄帝,殁!
报信的人一身狼狈地奔进无极殿,血水浸了一身,一句滴洒,血脚印踩了一路。
彼时末宁才从内殿出来,堪堪把人留在前殿,并替凤清接了消息。
玄帝一行人根本没能进入凤族内境,凤族不知为何竟如知晓玄帝的行动般等在那里,人族才进凤岭,就被拦住了。
半夜的追逐之后,人族被逼上魔崖。
然后,失踪了的帝后出现了,和凤族一起。
凤族的大长老亲自出手,将所有人灼灭于魔崖上,强烈焰光照亮了整个魔崖,帝后也自己跳下魔崖,所有人族,无一生还!
报信者把消息说完,脑袋垂下,眼还睁着,却再无半毫生气。
末宁久久没反应过来,两手还抓着报信人的肩,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折天……
是谁给你的胆子!
身后,声响传来。
末宁缓缓回头,内殿门口,一只手紧紧抠在门框上,门脚,一角衣摆露出墙外。
末宁闪身便进了内殿,墙上,原本该是在床上熟睡的人正倚靠在墙上。
那人缓缓转头,似疑惑,又似呆愣。
“大师,你说,为什么我这里会痛?”
那一只白净的手,覆在胸口,慢慢紧,攥住那处衣衫,直至指尖泛白,却好似再也放不开。
凤清忽然想起,那日,那人道:“我其实更想听另外三个字。”
那时,他是真不知晓他想听哪三个字,本想着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怎会知道你想听哪三个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三个字,就算他不是他肚里蛔虫,也是能知道的。
可如今,他便是知道了,又说给谁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