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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锦心一慌,脸色更难看了,拿着书的手无意识地往身后藏。程铮见她表情古怪,更是狐疑,不探个究竟哪肯罢休,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
“还是本《文言文简析》?你……”
话还没说完,程铮就被欺身上前抢书的苏韵锦吓了一跳,他借着身高的优势下意识闪开。
说起来程铮也不是非要惹苏韵锦发火不可的,只不过没有情绪时的苏韵锦身边像筑满了无形的高墙,上面还写着“谢绝参观”。他觉得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这才赌气地故技重施,找找她的麻烦。谁知道今天的苏韵锦浑然不似以往那般消极应对他的挑衅,她对夺回那本《文言文简析》有着狂热的执着。两人一抢一躲,拉扯之间,书还高高举在程铮手里,可是一小片雪白的东西却从书页中脱落,擦过他挺直的鼻梁,掉在教室的地板上。
程铮盯着地上那片东西足足愣了五秒,在这期间,苏韵锦却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看着他。惊愕、羞耻、愤怒,压抑的情绪、隐忍的委屈,连带着父亲病重带来的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她心中如洪水决堤,挟千军万马之势扑面打来,卷走一切和理智相关的东西。她俯身缓缓地捡起那片卫生巾,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准无比地将它拍向面前那张不知所措的脸,歇斯底里地说道:“你喜欢这个是不是?那好,我就送给你!”
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程铮好像能够听到那片可怜的卫生巾从自己脸颊滑落,再次跌落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始作俑者已经用百米跑的速度冲出了教室。
他来不及细想,捡起那片东西追了出去。
苏韵锦没有往洗手间去,而是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铮在教学楼和宿舍区之间那条长长的小路中段追上了她。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在短暂的挣扎后停下了脚步。她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他,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程铮被苏韵锦的眼泪吓住了,他见识过苏韵锦的冷漠,见识过她压抑着的愤怒,更见多了她的沉默和回避,唯一陌生的只有她的眼泪,在白色的路灯下如初融的冰雪。她以前曾说,不会在“他那样的人”面前哭。在苏韵锦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是否存在于她的心里?
一路追过来,程铮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只是直觉不能再让她就这么跑开。他心中有一种陌生的东西,如呼吸一般急切,比心跳更热切,那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却再也没法隐藏下去,他想让她看见!!
然而,现在苏韵锦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流着眼泪,眼睛里满是伤心和茫然。她一直有双漂亮的眼睛,乌黑深秀,可是就是这双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没用,完全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憋了许久才喏喏地挤出一句,“……那个……我听说,听说你们女生这几天剧烈跑动肚子会痛。”
苏韵锦骇然摇了摇头,像看一个疯子,眼泪更加急速地涌出。
“程铮,如果我哪里得罪了你,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道歉行不行?”
“我哪里不如他?”他情急之下早已忘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口不择言。
“哪个他?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说,明明那天你在走廊上撞到我,为什么后来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你那天回头的时候看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他怎么也忘不了高二期末的那个晚上,他和周子翼在走廊上说笑,她就这么撞了上来,最后居然把他像障碍物一样拨开。同伴们都拿这个来笑话他,这也就罢了,过了一会儿她返回,竟然还挑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起初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但那时她的表情是那么特别,紧紧抿着嘴,白皙的面庞涨着奇异的嫣红,明明文文静静的样子,眼睛却好像有两簇火在烧。就是这双眼睛反复灼烤着他,让他在懵懂间有了男孩的第一个秘密。他一直凭借着心中的本能想要靠近她,她却只想把他当成陌生人。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会错了意,自始至终,苏韵锦眼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伴在他身边,比他更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周子翼?
苏韵锦流泪道:“我什么时候看过你?在分班以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程铮不愿意相信,可眼前她的样子却绝不像撒谎。为什么会这样,你对一个人记忆如此深刻,那个人却可以毫无感觉。他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化学式也讲究对等,能量不都应该是守恒的吗?凭什么她把他的世界烧得烈火燎原,自己却波澜不惊。
“程铮,我求你了,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跟你比,你还嫌我不够可笑?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说出来好给我个痛快!”此刻的苏韵锦已经没有先前的冲动,泪流出来,话说出口之后,她只觉得有一种疲惫的释然。
程铮却得不到解脱,他心里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蠢蠢欲动,困在一颗心和一张嘴之间,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苦于不能从胸腔里掏出来呈给她看。
由于是晚自习的时间,这条小路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惨白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成两个纠缠的影子,不时有微微的夜风划过,带动路边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一次次地代人追问:“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程铮也反复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甚至比她更想要个痛快。在大脑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苏韵锦的眼睛上,凉凉的,带着苦涩的咸味,那是她的眼泪。
苏韵锦彻底蒙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只余一双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前负隅顽抗。然而就在她的手掌贴上程铮胸膛的瞬间,程铮心中那种陌生的感觉仿佛找到了答案和归宿,突然拨云见日般澄明一片。他的唇离开了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生涩地辗转,欣喜而急切。原来……原来如此!
直到小腿胫骨感受到一阵剧痛,程铮才吃痛地放松了她。苏韵锦得以挣脱,哆嗦地退了两步,用力拿手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却抹不去满脸的震惊和尴尬,失魂落魄地掉头就跑。
这一次程铮没有追上去,他面朝她的背影大声说道:“苏韵锦,我……我喜欢你,就是这样!”
程铮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那些困惑的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苏韵锦的人早就看不见了,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明晃晃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哪个班的,没听见上课铃响?”巡逻的值班老师狐疑问道。
“哦……老师,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