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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很羞耻、很丢脸,简直犯贱。
虽然是万人骑,可他头一次由衷觉得自己犯贱。
「该不会陆松说的朋友就是指颜萍羽吧。」王晓初沉着脸,深觉自己上辈子可能没烧好香。片刻後刘小六下楼来,说是给客人去外头买些清淡的饭菜,看到东家也要出门,开口就问:「东家你上哪儿啊?」「去庙里。」
「啊?」
「我觉得得再烧几把好香,那个、顺便看能不能领悟什麽。」王晓初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总之拿了钱袋就跑去庙里躲着了。不久之後,他将後悔这个决定。
***
上元节这天,清波镇在一座横跨天擘川支流的大桥最热闹,也以天擘为名,桥上有官府管制不能做生意,可是两岸有不少摊贩、戏台,无论是当地人或出外游子商人都会来逛,虽然比不上京城那样繁华欢腾的盛况,但还是相当热闹有意思。
王晓初正从庙里出来,漫步在大桥上,想起去年这时他没得闲,忙於筹措云来坊的事,这日子如今是安定下来,心里却空荡荡的,有时觉得找门亲事就此定下也不错,但又担心自己这体质容易招惹麻烦。有时又会觉得孤家寡人也很自在,虽然像这种节日难孤单,但他向来都是宁可自己过节也不想有人找上门的。不是他孤僻,而是他想起在天岩寺就多少有点阴影……天色渐晚,他还不想这麽早回邸店,就在这熙来攘往的街市闲逛,桥的两头都搭了灯楼、灯墙,是一些商会合力出资做的,楼或墙架上挂满绘有商号、字号的灯笼,而川上有不少画舫,都是富人带了家眷或名伎出来游玩。
王晓初双手负於身後慢悠悠走着,天边云霞是粉紫色的,非常漂亮,月圆明亮得像颗夜明珠悬在空中,几个孩子提灯从他身边跑过,他不觉噙笑看了眼,目光落在一旁的面具摊上。那些面具有木制、纸制、金属或烧制的玻璃镶嵌,样式很多,有鬼面、兽面、老人、孩童、女人、男子,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很夸张,有的横遮半脸,也有剖直罩住半边脸的。
摊上的少女戴了一顶贴花的面具在头顶,脸上薄施胭脂,笑容可掬凑上来招呼王晓初,介绍时热情的劝王晓初试戴,边说边红了脸。王晓初专心欣赏面具、询价,并没留意旁人,随手拣了一个罩全脸的面具,纸贴着竹蔑支架糊成的,是张狐狸脸,双眼挖的孔洞修长,恰好对上他一双凤眼,他取了钱袋问少女说:「就要这个吧。多少钱?」少女目光惊艳,笑得更加灿烂,觉得这位郎戴他们家的面具就像活招牌,虽然不是只有这一摊卖面具,但是面具的画法和风格是独有的。她笑笑的报了一个价,说是给了折扣,就见俊美男子也愉快的付完钱左转要走,可是突然男子打住脚步,猛的转身走回头路,这一转身反而撞上迎来的男子。
王晓初以前没这种自在悠闲,更没机会买这种玩意儿,他又没伴去提灯夜游,买面具应景倒是不错,心里欢喜的想着等下去吃东西,老远就看到东莺在人群之中。东莺相貌出众,哪怕上元节上街的人无不打扮得入时抢眼,东莺也还是那麽卓然不凡。
他立刻心惊发虚,调头想溜,没想到一头撞进另一人怀里,抬头都不必抬头他就知道这是谁的衣怀,这一股微凉淡雅的木香──是温玉鹤身上的味道。
王晓初低头慢慢退开,对方握住他的肩扶稳他,那一贯清越朗润的嗓音响起:「狐面,不错,这面具适合你。也给我挑一个吧。」浮世、拾面具摊前出现一名俊美挺拔、英姿潇洒的男人,他一身打扮入时,窄袖紧身的紫色翻领长衫、尖头靴,腰间配带的革带镶着火红宝石,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怕被偷,只因他的存在更甚宝石,吸引无数人注目。
顾摊的少女痴痴望着,只觉这人风采翩翩,而方才在她摊上买了张狐面具的男子一头撞进这人怀里,两人似乎认识,几乎高狐面郎君一颗头的紫衫男人笑得风情万种,要对方也给自己挑个面具。
狐面郎君抖着手往摊上胡乱摸索,拿了张木刻的鬼面给紫衫男,涂金的突眼、白森森的獠牙,简直就是此刻他对紫衫男的敬畏成形之物。翻领紫衫男人正是温玉鹤,蓬莱宫的主人,而迟迟不敢摘下狐面的青年就是王晓初。
温玉鹤远远向东莺摆手,东莺看懂他的意思就调头走了。面具摊的少女回过神又给他们报了个价,温玉鹤一手横过王晓初背後搭在肩上,轻哼道:「这面具,你送我?」王晓初觉得温玉鹤八成已经摸清他在清波镇的底,这可能是揶揄他有自个儿的产业,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但他还是赶紧付钱,温玉鹤接过鬼面居然还真戴在脸上,维持勾肩搭背的状态信步走着。
「宫……」王晓初看到温玉鹤不悦斜瞥他,他改口唤:「玉鹤。」「什麽事?」王晓初顾虑到越来越多人在围观他们,想找个地方避开街市,低声提议道:「不如找个地方坐?」「好。」温玉鹤答应得爽快,他们走入一间临川的馆子,门墙有点斑驳,茶酒吃食都有,客潮如织,除了大过年头几日都是不休息的。两人要了楼上一间能观景的厢房,点了壶春酒和几样点心,就是应景的焦糙、粉果那些。
平常王晓初嘴馋得很,光是焦糙,炸到金黄的带馅的圆球就够他流口水,在云来坊时老要厨子们做给他吃。然而现在不是能让他放纵食欲的情况,他在蓬莱宫待得不久,对温玉鹤的了解有限,却知道温玉鹤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狂人物,也不容自己掌握的人事物在其意料外失控。
实际上他从没见过温玉鹤做过什麽残暴的事,相反的温玉鹤除了教他学文习武严苛了点,平常就是风雅斯文又爱乾净的人,总是维持身上一尘不染,流了些汗就要更衣,字写得再快依旧工整,对细节总有讲究……就是这种个性让他认为温玉鹤可怕,这样的人怎麽能忍受底下的人背叛?
王晓初强作镇定,一进包厢先替温玉鹤斟酒,温玉鹤把面具放桌角,手执酒盏轻晃,好像要将芳醇的酒气摇散到空气中。座位是临着窗口架高的木造平台,微风由窗外拂来,很是清冽,日暮後更冷,所以室里常备火炉维持温度。而方桌四面都有蒲团,王晓初侧对窗口坐在温玉鹤一旁,温玉鹤摇着酒若有所思望着空处,沉默无语。
王晓初受不了无言的煎熬,开口问:「宫主怎麽会在这儿?」温玉鹤动也不动,只转了眼珠睇他,话音像那老姜一般温中带寒的说:「这话该我问你。」「我……出来散步……」王晓初说出口就後悔了,多找死的说法。尤其他听温玉鹤淡淡哼笑,他怕得头皮发麻,掌心冒汗,立刻退出外跪伏求饶。
「好一场散步,走了两年,获丰富啊。」温玉鹤的声音听不出怒意,但王晓初不敢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