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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街脱离开来。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因为陈时榆爸爸的事,令陈奶奶觉得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陆讷到的时候,见到的并不是通常人家出完殡后一起吃治丧饭的热闹场景,陈家门口很冷清,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自己撩着裙子蹲在门口小便。陆讷犹豫了一会儿,朝里走了两步,探头望去,忽然一个嘹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是儿子,房子当然是留给我的!”
一个女人嘲讽地冷哼了一声,“你也好意思,当初说好了的,妈的赡养我们一人一半,我的那份已经出了,你的呢?你一分钱都没出就想独吞房子,你想得倒是挺美!”
然后又有一个尖刻的女声响起,“小姑子,你这样说亏不亏,咱们家怎么没出钱,火葬场,棺材,寿衣,哪一样不是我们出钱?说句难听的,你都嫁出去了,已经不能算是陈家人了,房子当然没你的份儿。”
陆讷的脚步顿在那儿,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回去,忽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陆讷?”
陆讷转过身去,看见手中提着一个小超市袋从外面回来的陈时榆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陈时榆很快就明白了,目光往正持续发出争执声的屋子望了望,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极其轻微,但陆讷捕捉到了。
小女孩儿尿完了,提着裙子噔噔噔跑进屋里去,拖出一个陈旧的布包挂在身上玩。陈时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二话不说强行将布包从小女孩儿身上扯了下来,小女孩儿哇一声哭了,哭声嘹亮。陈时榆却只是冷冷地瞧着,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和厌恶。
陆讷一时不知该不该去哄哄小孩儿,他猜那布包应该是陈时榆奶奶生前用的。陈时榆却一扯陆讷的胳膊,示意他走人。陆讷也怕小孩儿的哭声引来屋里的大人,到时不仅尴尬,也有嘴说不清,赶紧跟上陈时榆,离开了那里。
“你怎么来这儿了?”陈时榆抬眼瞧了陆讷一眼,边走边问。
“我过来看看你。”
陈时榆的唇角浅浅地一勾,又恢复了微微下撇的弧度,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线,坚毅而隐忍的,眉头也微微地绞着,锁住厚重的忧郁与悲伤,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就算心里的悲伤流成海洋,也永远无法溢出一滴泪。
陆讷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一向能说会道的他,自认为已经摸爬滚打小半辈子的他,在面对这样的陈时榆时,感到一种被命运攫住的无奈与徒劳。
两个人只是沿着担山路街默不吭声地走,走
那时是初夏,正午的阳光毒辣,陆讷只是觉得真是热啊,没话找话地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陈时榆嗯了一声,大约也走累了,就在一个围着大樟树的花坛边儿坐了下来,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折叠着那个布包,嘴角讽刺地翘了翘,说:“吵了两天了,奶奶过世开始吵,也没吵出个结果。”
陆讷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叔叔和姑姑争房子的事儿,这种事真不算稀奇,可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无法切身体会那种愤怒和心酸。陆讷在他旁边儿坐下,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少年安静地垂着眼睛,说;“没想好。”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陆讷,问他,“你要去上课了吧?”
陆讷撑了下腰,毫不在意地说:“不去了,没意思。”
陈时榆短促地笑了下,似乎开怀了点,问:“我听说你去考电影学院了,怎么样?”
“还行。”陆讷拣着有意思地跟他讲了一些,他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露出浅浅的笑容,最后说:“我就觉得你一定没问题。”
“为什么?”
“不知道,就有这么种感觉我每天学习到十二点,不看闲书不玩电脑才能保持住现在的成绩,可你只要认真翻一星期的书,就能轻轻松松超过我。”
陆讷干笑了几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陈时榆这么在意这些,“其实我那一半儿靠的是短时记忆,一半儿靠的是运气,考完就全忘了,要让我考第二次,一准儿就栽了。”
陈时榆从那个超市袋里拿出一罐啤酒给了陆讷。陆讷接过来也没问那啤酒原来是干什么的,拉开拉环,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儿。啤酒杯太阳晒得有点温了,味道不怎么好,不过总算缓解了陆讷干燥冒烟的喉咙。
陈时榆自己也拿了一罐,小小地抿了一口后,就拿在手里,说:“你这人,怪怪的。”
陆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奇道,“哪里怪了?”
“说不上来,就觉得你总是挺自在的,也挺自我,到哪儿身边都是一帮朋友,有时候挺坏,有时候也挺好玩儿的哎,你带我去游戏城玩儿吧,我还从来没去过那儿。”他转头看向陆讷,眼里跳跃着兴奋的火焰。
陆讷想也没想的点头,说:“行啊。”
那天他们在游戏城里泡了一下午,把所有游戏玩了个遍,陆讷从来没见过陈时榆笑得那么开心,不是从前的那种宛如昙花一现的浅笑,也不是成为大明星后那种艳光四射的笑,是真正属于少年的,明亮而无垢的笑,但陆讷总觉得,他的心里在哭。
回去的时候天都暗了,陆讷说什么也要先送陈时榆回去,陈时榆说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小楼里漆黑一片,陈家小叔跟小姑都已经回去了。陈时榆站在门口久久没动,陆讷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
他转过头冲陆讷笑了下,又是那种没有任何笑意浅淡得瞬间消散的笑,说:“他们把锁换了。”
微弱的路灯光下,那把闪闪发亮的新锁刺痛了陆讷的眼睛。陆家小姑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兄嫂趁机住进去占了房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没人的时候换掉门锁没有人想到陈时榆。
陆讷气得发抖,勉强克制着,一拉陈时榆的胳膊,“走,上我家去。”
“不用。”陈时榆挥开了陆讷的手,声音异常平静,走到街边的花坛边儿,捡了一块石头就开始一下一下地砸那门锁,在一次一次的砸击中,幽黑双眸中透露出刻骨的痛楚与愤怒。陆讷忽然一把拉开他,说了声“我来”,夺过了他手中的石头。
陆讷常年干架打篮球的手劲儿比陈时榆的要大,几下就将门锁砸坏了。陆讷扔了石头,一脚将门踹开了,陈时榆走进漆黑的门内,回头对陆讷说:“行了,你回去吧。”
陆讷动了动嘴唇,不放心,说:“要不我陪你吧?”
陈时榆神色平静,但语气坚决,说:“没事儿,我一个人可以。”
陆讷不再坚持,转身刚走出两步,陈时榆又忽然叫住他,有些迟疑道,“陆讷,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陆讷一愣,迅速地摸向自己的口袋,他也没问陈时榆要多少,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一共三百二十六块八毛,“够吗?不够我明天再拿给你。”
陈时榆的表情一瞬间就裂了,嘴角往一边牵去,好像要哭的样子,但他迅速抬起手挡了一下,放下手的时候就只剩硬生生逼红的眼角透露点儿端倪,点点头,说:“够了。”
陆讷将皱巴巴的钱递给陈时榆,说:“那我走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搬个东西顶着那门知道吗?”
陈时榆点点头,看着陆讷转身离开,走出老远还见他不放心地转过头来看。他转身进了屋,开了灯,瞬间大亮的房间映着他孤孤单单的人影,他站了一会儿,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橱里拖出一只背包,胡乱地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然后关了灯,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了。
第六章
陈时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担山路街,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茶余饭后,人们也议论一阵,唏嘘一阵,但这世界转得那么快,油价又上涨了,隔壁原来的担水泥的如今造的房子都卖给成龙了,村支书有三奶了,朋友的孩子出国了每个人都那么焦躁,恨不得像哪吒一样脚上安上俩风火轮,跟时间赛跑。
有很长一段时间,陆讷一想起陈时榆心里就酸汪汪的难受。就算他如神眷顾一般重生回少年时代,然而命运该浑蛋的地方依旧浑蛋,该遗憾的地方也没有减少,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然后是大学四年。四年时间,陆讷二次发育,个子成功窜到一米八三,走哪儿都鹤立鸡群,也有盘靓条顺腰身妩媚的小师妹酒醉之后主动问他能不能抱她一下。四年时间,陆讷拍过两部微电影和一支mv,得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奖,认识一打怀揣梦想不知道下顿饭在哪儿的电影工作者和几个阳*具和身高一样令人担忧的投资商。
时间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了。
那天吃散伙饭,当年卖假冒伪劣武功秘籍的张弛兄,拍着陆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知道什么是好电影吗?好电影就是满足人类一切的低级趣味,所有的低级趣味里隐藏着人类最高的生活经验和智慧,花花世界,昼短夜长,拍这个比拍别的造福人类,听哥的,没错你有这天赋,不拍浪了,哪天你拍的东西让七八十岁的老大爷还能找小姑娘,你就练成了,这江湖就任你行走了,你行,一定行!”
张弛在电影学院也是一传奇人物,大四念了一年又一年,总不见他毕业。假装抑郁跑去西藏,遇上高原反应九死一生,回来就跟他们讲西藏的比丘尼,素面朝天,随形通神,他见了就像被神仙摸了头顶,瞬间醍醐灌顶,坚定地相信自己前世是凿佛像的工匠。
眼镜兄一个人抱着酒瓶,一边灌一边流眼泪,泪水糊了镜片,一不留神,就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那天的散伙饭,以张弛兄抱着电影学院公认的气质美女哭得稀里哗啦作为结束。哭完就直接躺地儿上了,陆讷坚持认为,他那是借酒撒疯,居心险恶。
最后作为他们几个中唯一还算清醒的人,陆讷背上驮着张弛兄,一手还得时刻拉着抱着酒瓶不肯撒手的眼镜兄,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错眼便看见酒店前面的柱子旁站着一姑娘,正低头点烟,她高挑而窈窕,头发短短的,柔柔地挂在耳际,酒店柔和晕黄的灯光下,裸*露的肌肤像涂着一层蜜,依旧是陆讷熟悉的细眉,单眼皮。
陆讷瞬间像被雷击中,一开始是血管里的血呲呲作响,后来是噗噗地沸腾如果说上辈子还有让陆讷耿耿于怀无法忘却的,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杨柳了。
曾经的爱情,就在离自己五米远的地方,他只要动动脚,他就可以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你好,我叫陆讷,讷言敏行的讷,你看起来跟从前一样美。”
大约陆讷盯着人家看太久了,那姑娘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娴熟的夹着烟,隔着薄薄的烟雾,她的眼睛像静寂的湖水,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像阮玲玉。
陆讷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说点儿什么呢,背上的张弛兄忽然一拍陆讷的脑袋,扯着嗓子嚎“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陆讷顿时想立时丢下这猪队友,当做不认识。
对面的姑娘似乎笑了一下,走到垃圾桶旁将烟碾灭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开到她面前,她打开副座的门,又转过头来问陆讷,“要不你们先上车吧,我看你这样挺不容易的。”
“不用不用。”陆讷一手拽着使劲儿往地下掉的张弛兄,一手摆了摆,“ladyfirst,ladyfirst!”
杨柳笑了一下,“你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啊,你去哪儿,也许顺路。”
“电影学院。”
杨柳也没说顺不顺路,就说了一句,“上车吧。”自己先坐进了副座。
陆讷也真没力推辞了,再不把这俩疯子送回去,他自己就要疯了,先把情节严重的张弛弄上车,回头一看,眼镜兄不见了这熊孩子抱着酒瓶正站大马路上拦公交呢。陆讷吓出一身汗,赶紧把他拽回来,总算把俩醉鬼都平安弄上车了,陆讷舒了口气,感觉就今天这一晚,身体折旧率是平时三倍。
虽然好不容易跟心爱的姑娘同坐一车,陆讷还真没有多少旖旎心思,所有心神都在旁边这俩货身上呢,就怕他们一个不注意,吐了。过了一会儿,瞧两人也就互相挨着安分地睡觉,才慢慢放下心来,心思就活络开了,身体里像有一只小兽在一拱一拱的,陆讷在心里酝酿了半天,拿捏着语速和语气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今天谢谢你啊。”说完还在心里评价,还行,没紧张,也没表现得像个冒失的小鬼,挺自然,感激之情也真心诚意。
“没事。你们电影学院的?”
“是啊,今天吃毕业散伙饭,大家都挺伤感的,就喝多了,一宿舍的哥们,也不能丢下不管。”陆讷在心里暗暗点头,稳重可靠讲义气的形象应该不错,身边这俩货今天也算废物利用贡献力量了,“啊,对了,我叫陆讷,讷言敏行的讷”陆讷还来不及问自然而然地问出对方的名字,就见原本醉得一塌糊涂的张弛兄忽然诈尸似的直起身,中气十足道,“在下张弛,张弛有度的张弛。”
杨柳愣了愣,扑哧一声笑出声。说完这一句的张弛兄又直挺挺地躺回了座位,陆讷的脸都黑了,要不是中间还隔着眼镜兄,陆讷一定趁机死下黑手,再骗他说是自己撞的。
“电影学院挺有意思的吧”
见心中女神对此感兴趣,陆讷立马打叠起十二分的神,谦虚道,“还行吧,可能电影学院本身就不同于一般的综合性大学或者专科学校,老师对学生的个性要求也不一样。”
“听说,你们还有在招生考试的时候跳广播体操的,是不是真的?”
陆讷顿时觉得这真不是一个好话题。抱着酒瓶躺在椅座的眼镜兄不知何时醒来的,忽然嘟嘟囔囔地插嘴道,“广播体操怎么了?广播体操挺好的,我陆哥就是跳广播体操的!陆哥,我挺你!”说着,一大力神掌就啪一下拍在陆讷的肩膀上,直把陆讷的肩膀拍得塌陷一半。他还由自不觉,啪的又是重重一下,“陆哥,我挺你!”
啪,“陆哥,时代在召唤!”
陆讷发誓,从此他跟叫张弛和周行的划清界限,谁他妈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手的,这话跟脑白金广告一样,纯属缺心眼儿。
最后车到他们宿舍楼下,陆讷在楼下乔大爷的帮助下,将俩体重跟脑子一样像猪的醉鬼给抬上楼。寝室原本是四人间的,不过一直是他们三人住着,还有一哥们从大一开始就在外面租房子住。
陆讷进了卫生间冲了个澡,爬上床开了床上的小电扇,闭着眼躺了半天睡神也没造访,睁开眼睛,微微燠热的寝室里响着张弛的鼾声和眼镜兄咂吧嘴巴的声音,不晓得又梦见吃什么了。陆讷望着蚊帐顶儿,一遍一遍回忆着今天遇见杨柳的场景,酒店门口水晶灯倾泻的璀璨而柔和的光,她的无袖衬衫和桃红色荷叶裙摆的长裙她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落花无言,碧桃满树,眼里却常常流露一种疏离,冷淡。
杨柳会喝酒,会抽烟,会讲黄色段子,也能背全《红楼梦》里所有诗词,能看《浮生六记》,也能跟你谈康德。杨柳就是陆讷每次起床撒尿就能想起的窗前明月光。
陆讷忽然一个挺身,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打开书桌台灯,按下手提电源,寝室里响起电脑缓慢启动时的轰鸣声,陆讷又打开张弛的衣柜,扒拉了一番,找出了他藏在里头的一打啤酒,放到电脑旁,先开了一罐,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罐,打开文档,就着一种微醺的,灵魂离地半尺的状态,他打下第一行字……
眼镜兄拍着床板,喊:“老板,要大份的!”
陆讷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手指噼里啪啦不停,心中那些肿胀、忧伤、离乱像金色粒子汇成的小溪,潺潺流淌而出,围绕着自己周身跳跃着。
打完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陆讷才感觉到全身僵硬得宛若石膏,一动都仿佛能听见咯啦啦的声音,肩颈部像万千钢针在扎,按了保存后,直着脖子爬上床,倒头就睡了。睡到中午起来,虽是只睡了三个小时,人却清醒了,看对面床铺的眼镜兄依旧睡得人事不知,张弛倒已经起来了,还洗了澡,穿着背心裤衩捧着陆讷的手提。
陆讷一开始还以为他在玩游戏,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打着哈欠说:“哥昨晚上伺候你们大半夜,今儿怎么也该享享福了,赶紧给弄点儿吃的来,饿死了!”
张弛不动,就捧着电脑望着陆讷,眼神古怪。
陆讷被他看得发憷,又踢了他一脚,“干啥呢?”
“没,我就是想问,这你写的啊?”张开把电脑屏幕转向陆讷,陆讷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便是他奋斗了一晚上的杰作,顿时乐了,“是啊,怎么样?”
张弛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句,“说不上来,怪怪的。”不等陆讷喷他,又主动解释,“就是看一衣冠禽兽转职成情圣的感觉,我以为你只会写小黄书呢”
“滚!”
被骂了的张弛反而神经质地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在寝室里转了几个圈儿,两手忽而紧紧握住陆讷搁床沿上的脚,语无伦次道,“哎哎,老陆,咱拍电影吧,真正的电影,全国放映的那种!就这故事,你花点儿时间改成剧本,现成的,比外面那些强了去了知道什么样的导演能成腕儿吗?就是你这种身体里时刻憋着一泡尿,不撒出来就会得前列腺炎的老陆,你行,绝对行!我以后就跟着你干了,咱们一起拍电影!”
“我次奥,你先放开我的玉足,我告你猥亵啊!”
第七章
既然念了电影学院,陆讷当然想拍电影,而且他还有个非常浪漫的想法,他要把这部电影献给杨柳,如果到时候情况合适,最重要的是杨柳答应的话,他们还可以顺便把证给领了当然目前看来,这梦想有点儿遥远。
作为一个“过来人”,陆讷相当清楚,中国电影最好的时代还没到来,电影市场几乎被欧美大片垄断,零星几部国产片夹缝生存,dvd冲击市场,盗版猖獗。中国艺术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奖倒是拿了不少,却没有几部能真正在国内上映的,就算上映了,票房也上不去,基本赔钱赚吆喝。陆讷看来,目前中国缺少真正的商业片,那些一门心思搞艺术电影的腕儿们愿不愿意放下身姿是一方面,能不能拍又是一方面,这跟聪不聪明和努不努力没有关系。
花了四天时间,陆讷将那部一万多字的小说改成了剧本,他现阶段的想法很简单,能拍就好,能顺利拍完就更好了。将剧本给几个从前一起喝过酒的投资人制片人看,看完叫好之后摇摇头,说:“纯爱电影没市场,现在国人喜欢看科幻,看武侠,大片儿”然后跟他讲国内电影市场环境,拍拍陆讷的肩膀,满是可惜地说:“真遗憾,下次你弄个恐怖片,我们一定合作。”
倒是有电影公司对他的剧本挺感兴趣的,想买下来,陆讷犹豫过一阵儿,后来想想,还是舍不得电影公司每年不知道要买进多少这样的剧本,大部分就堆在资料室积灰,少部分有得见天日的机会,但谁知道再见是不是已经被改得面无全非?
陆讷还是想自己拍,不然,这部电影就失去意义了。
电影的事儿暂时没进展,陆讷就又重操旧业,干起了拾掇文字的活儿当初听说人一大电影公司看上自己的剧本,陆讷的脑子就活络开了,就跟那人说自己手头上还有一个正在写的本儿,关于凶杀和偷*情的。对方就叫他发来看看。陆讷从电脑里找出大学期间写的一个叫《杀戒》的剧本,当时写着玩儿,没啥功利心,想到什么写什么,写得畅快淋漓,颇多奇情吊诡之处。那人看了就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说:“你写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好像有一股鬼气,够丰腴,够肉*欲,够通灵,不过这玩意儿要拍出来肯定过不了审核,不然你改改,敛点。”
陆讷答应了,这几天就整那剧本呢,原来觉得挺容易的事儿,结果发现自己竟有点儿无从下手的感觉。这时张弛打电话过来,“兄弟,赶紧的,来‘晶萃轩’,带上你那剧本”
这些日子以来跟那些所谓投资人制片人见面,陆讷都有些灰心丧气了,这回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下了出租车,打电话问清了张弛他们在的包厢,也没让服务生领着,自己就过去了。
这金贵地界儿加上上辈子,陆讷一共来过两次,上辈子那次不提,第二次是眼镜兄那土豪爹来s城看宝贝儿子,顺便看看能不能将他的拖鞋业务扩展到s城来,走那天请全宿舍的人吃饭,为防止儿子的同学误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品位的暴发户,特意选了晶萃轩,以显示自己不凡的内涵。
比起那些恨不得金砖铺地,在脸上写着“我很有钱”“我很高贵”的五星级酒店,晶萃轩摆的就是曲径通幽的款儿,一条竹林小径,两边是自成院落的包间,房间是江南民居与后现代主义融合的风格,都由独一无二的设计图勾勒而出。
接了陆讷的电话就等在包厢外的张弛,紧走几步将他拉到一边儿,用眼神示意屋子里,“瞧见那胖子了没有,人傻钱多一肥羊,咱们的电影能不能拍成,就看他了”又示意席上另一头发极度偏分的年轻男人,“唐帅军,听说过吧,近几年电影学院毕业的就属他混得好了。”说完拍拍陆讷的肩膀,“同志,任务艰巨,好好表现!”
说完扯着陆讷笑容满面来到那姓王的胖子前脸不红气不喘地介绍道,“王总,跟你介绍一下,这我兄弟,陆讷,陆大才子,咱电影学院国宝级的人才的!”回头又装模作样地跟陆讷说,“这王总,可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