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雪了
冬夜的空气浓重如化不开的糖稀,腐烂草棵子的味道参杂其间,让人不能大口的呼吸。泥土垒就的围墙,草席搭成的一间茅草屋里,花凤琴依然在婆婆身边照料着。农村人坚信,养儿能防老,真的到年纪大了,还是儿媳妇,做人要学会忍耐,没有过不去的坎,苦难是留给人受的,压不死人,只有人能压死人。这样回忆着,到了家。
此后在家族艰苦岁月的磨练中也证明了,她,花凤琴是最像婆婆的人。
躺上床时,窗外起风了,摧枯拉朽地噼啪作响,似乎要带走这一年的所有枯树糟木。
夜晚訇然一声巨响,一截已经腐烂的桐木落在了院子里,砸碎了屋要给父亲改善一下生活。两个小家伙早已经准备好筷子,流着嘴水等着。春兰把大块的肉用勺子舀给父亲,两个小家伙碗里只有几小块肉。老头想给外甥们分享一些,春兰哄着父亲,说他们小,吃不了这么多。吃过大肉之后,他觉得嘴里有些咸,腻得慌,就到水井旁拉了一碗水喝。渴倒是解了,但肚子里有些冷,他感觉不舒服,但也没有在意。晚饭时分,他吃不下饭了,肚子里面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脆弱的
胃里有东西不断往喉咙里翻。身体开始虚脱,上厕所时一头晕倒在地。春兰慌了,叫上丈夫,把父亲载到了镇医院。
镇医院新来了一批实习生,他们以为只是简单的食物中毒,就打了一只吊瓶,并没有进一步诊断。可怜的庄稼人总有着超出常人的坚韧,往往小病不吃药,大病怕人知道。所以老头只是忍着,怕多花钱,并告诉女儿自己没事,过一会就好了。打了吊瓶,老头就一直要回家,春兰拗不过,只能用架子车和丈夫一起载着父亲往家走。在路上,老人的呻吟尽管忍者,可还是有细微的响声。女儿就一边跟在吱扭作响的车旁,一边向父亲说话。渐渐的,春兰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了,她叫父亲,无人回答。停了车,发现父亲身体蜷作一团,表情痛苦,已经没有了热气。春兰傻了,几秒钟后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岳雷稳住了妻子,并连夜把老人送回了老家。
老头弥留之际看到了身着白衣,全身散发着白光的老伴,她微笑着向他招手。本来是秋日凉爽的夜,他感叹着,下雪了,世界又变得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