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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希瑞尔所依仗的就是脑子里的一张名单,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最后的财富。
死死记着不敢忘,他一直希望着自己不会有动用它的一天,但如今没办法了,他很难斗倒一个如日中天的家族,特别是这个家族背后有整个王室,而王室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整个国家。
不去关注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些年他远离英国权利中心,甚至表现得对政治毫无兴趣,除了明哲保身外,也有麻痹那些阴影中的视线的计较。但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拾回这一切的。
现在这些资料全是他自己在做,没有人能够帮他。适合知道那真相的人不懂得这些政治牵扯,懂得政治关系的人又不适合被告知真实的目的,那年他孤单一人在白色城堡看落日,多年之后他依然踽踽独行,想来冥冥中被注定的东西就是无法改变。
心脏被巨石压得有些沉,希瑞尔在透不过气之前转身走出书房。他下了楼,并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逛逛。
天色还太早,值夜的仆人跟保镖看到他,有些惊讶,但都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在门廊外望见踏着黎明前的微光悄无声息回返的猫疯了整晚,这个时候才回来准备补个眠的猫,陡然撞见他也愣了愣,然后停下灵巧跳动的身躯,坐下来静静看着他。
希瑞尔冲它点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克洛恩没有跟着他一起出去,只是坐在那里时不时晃动一下尾巴,无辜又审视的眼神钉在他身上,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神经质。
不知不觉走到金盏花乐园。希瑞尔仰头望了沉睡中的建筑好久,最后随意拣了张长椅坐下。
他把大脑放空了发会儿呆,东方天幕整个儿都泛白的时候,肩上落下点重量希瑞尔抬起头,奈登正把外套披到他身上。
“请您去休息会儿吧,”他的贴身管家规劝道,“再这样工作下去,您会撑不住的。”
“……睡不着。”希瑞尔无奈道。神非常疲惫,可是意识却始终不肯陷入沉睡,像是一直有种没有形体的东西在刺激他的神经一样,叫他处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中无法摆脱。
“您得调整自己的状态,那种事……没办法一蹴而就的。”奈登道。
“道理我懂,”希瑞尔苦笑,“可越是陷在当年的事况中,越是心惊到没法平静。”
“所以,您又有新的设想吗?”
“是的。”希瑞尔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现在觉得,我的父亲……真的是一位很伟大的家主。”
细数起来,历代艾尔玛的主人又何尝不伟大呢?很少有家族可以绵延那么久的鼎盛,可是艾尔玛就做到了。他们跻身上议院,牢牢握着政治权柄,却从来不向王室靠拢,不与本国的大贵族联姻,坚守着自己的独立、纯粹与骄傲,这未尝没有忌惮王室、保全自己的意思在内。
希瑞尔曾经一度以为父亲与王室的关系不错,如今想,与其不如说父亲跟王室走的近,不如说父亲是与安德鲁阁下相交甚笃,而安德鲁阁下恰好成了女王丈夫而已。至于当年父亲将他送入王庭接受教育……如不出所料,暗地里必定是有某种思量与交换在内。
在希瑞尔看来,父亲是一位典型的艾尔玛家主,一个再合格不过的银月公爵,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深意,事实上,他的一切决断都有着先见之明。至少,当年在他与妻子的事故之后,希瑞尔虽孤身一人,到底是保全了整个艾尔玛。希瑞尔本人作为与王室走得最近的一个艾尔玛继承人,父亲当年虽未乐见其成但也不置可否,未尝不是他给孩子选择的一条退路其实希瑞尔越是清算越是觉得怀疑,父亲……是否是预见到了危险?
预见到了笼罩在自己头顶的阴影?就算不是飞机失事也该是另外的“意外”?他早早地把希瑞尔送到温莎,甚至没有采用家族一直以来的教育方式而是把他交由女王照料,这样的举措却是把他的命运与王室交缠在了一起,以至于他遭遇危机时女王必须得施予援手。
可是希瑞尔想,父亲最后一定没料到他自己会以那种方式死去,没有想到按照他的设想,原主最后还是会被舍弃。从这个角度说来,“意外”才真的是意外。
“当你真正走进这团迷雾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有无数种可能,有无数层奥秘……你觉得,你所料想的是真相,可真相的背后,仍有浓重的阴影,主导者的双手后面,仍有控制的力量。”希瑞尔下意识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紧握,又松开,又紧握,“他们把一切都留给我……实在是种最残酷的温柔。”
奈登沉默了很长时间:“可是,您始终知道您要做什么。”
“哈,”希瑞尔笑了笑,“我还不能确定最后的答案,可至少,我所知的那一切人都得付出代价不管任何缘由。”希瑞尔轻轻道,眸中闪烁的光却冰冷至极,“我已经为之做了太多的努力,我也渴望得到回报啊。”
他这么笑着,冰蓝色的眼瞳所流转的眸光却是那种静谧的轻淡的、几乎是无机质的那种神色,这叫它们显现出一种类似孩子般天真的模样。
奈登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恭敬地躬下身。
*
凯里赶回领地。
他把希瑞尔做好的工作一点一点仔细查阅过去,看了一半看不下去了。
他的手按在那些文件上,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的主人:“这些东西,只要漏出去那么一点……”他又停顿了一下,“……就会像爆炸一样。”他完全冷静下来了,话语也恢复正常的音量:“您做这些,并没有意图将它们放出去?”
“是,”希瑞尔道,“只要我开始,就注定是输。”
他们都知道,确实能借由这东西动摇很多家族很多势力,甚至运作一下,颠覆也可以,但这是没法动摇这个国家的,更不用说颠覆。而一旦做不到后者,就是危险。
凯里闭了闭眼睛:“您总得告诉我您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他努力保持镇定,可神情中那些焦急仍然非常鲜明,“您也还在忌惮触碰到某种底限,就像这些东西,一旦您动手,就会由暗转明是不是?‘他们’都会知道是您对不对?”
他说:“请让我知道吧您的计划。我不能让您置于危险的境地,可事实上,只有您把握住了那个安全的‘度’,我甚至不知道该在怎样的时机提醒您,保护您……阻止您。”
希瑞尔沉默了一会,叹息:“你说得对,我自己也信不过自己。”
“我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希瑞尔在纸上划了几个人名,跟他说:“帮我约见他们。”
“您想……?”凯里已经有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