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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头顶的风铃响了两下。视野里的光线不明,纵然是白天,屋子采光性也不佳,如果没有照明,会显得很昏暗。空气中漂浮着咖啡馆一贯带着甜腻焦香与苦涩的味道,此刻因为无人的空旷所以安静的馆内回荡着激烈嘈杂的呼喊,大概是透过音响传出而显得有些失真,抬头就望见瘫在沙发上被爆米花与啤酒环绕的大汉。
面对吧台有半圈沙发,吧台上方有一个大屏的投影,正在播放一场橄榄球赛,在唯一的观众表情冷淡百无聊赖的表情面前,解说激情澎湃的嘶吼似乎有些黑色幽默。
看到门口进来的人,戴着深蓝色毛线帽的大汉扬了扬眉这个表情叫他脸上的疤痕看着越发狰狞随手把手上的空爆米花桶丢到一边,伸胳膊又从茶几上够了一桶,转头对着貌似是厨房的地方喊道:“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没怎么理会他,这个人只是下巴一台,示意他自己进去,就又把视线挪到了屏幕上。
希瑞尔摸摸肩上的克洛恩,顺着他下巴指示的方向径直往里走,很快就找到了位置。毕竟身处咖啡馆正中又是唯一一个头顶亮着灯桌上玻璃瓶中放着支玫瑰的座位,不要太显眼。
把爆米花跟克洛恩都放在桌子上,沙发并不柔软,皮质硬邦邦的,与周围的布置一应都是简约生硬的商务风格,彼此间有景栏隔开,倒是很隐秘。
希瑞尔盯着那支新鲜的黑玫瑰片刻,听到皮鞋撞击地面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停在附近,放置着点心架与咖啡杯的托盘被放在桌子上,克洛恩从爆米花中拔出脑袋,抬头看到这个人,竟然喵了声打招呼对方伸手帮它把黏在胡子上的一个爆米花拿下来,顺势坐到了对面。
希瑞尔抬眼看他,瞳孔微微一缩,脑中有散碎如珠东西瞬间就被一条线串联起来。他并不确定,却有着极大的怀疑:“是你。”他沉默了一下,慢慢道:“利安德尔先生。”
他理应见过他好几回可只有当他真正以邀约对方的姿态立在他面前时,他才敢肯定这个人到底是谁。
黑色经典的西服款式勾勒出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姿,金褐色的头发向后梳,露出了饱满优美的额,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他的肤色仍显得有病态的苍白,细碎的划痕结的痂并未脱落,这叫那俊美的面貌看上去带些忧郁,但冷漠禁欲又毫无漏洞的气质却瞧不出任何孱弱之意。
相较于难得随意一回的希瑞尔来说,这位赴约的阁下就着装方面显然极为正式。
希瑞尔的视线在他蒙着纱布的左眼上停顿几秒,看向他的右眼。深海般的蓝,仿佛沉谧的夜色一样放色调完好的这只眼太过美丽的瞳色,不叫人觉得受伤的另一只眼极为可惜。
“那场……爆炸?”他问道。
“一时大意的结果,不是吗?”蓝斯开了口。
叫人头皮发麻的声线。很轻很软,丝绒般柔软细腻,比旷野的风琴声还要悠长,仿佛掩埋了无数故事的海洋深处捉摸不透的轻浪。
克洛恩爪子搭着点心架毫不客气地把它从托盘上扒拉下来,这动静吸引了两人的视线。然后对方眼中就有了笑意,伸手帮它抽出点心盘,顺手将一只咖啡杯递到了希瑞尔身前。
希瑞尔看着白瓷杯中黑咖柔软的涟漪,心情极为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人真的会同意邀约出现在他面前,可既然来了彼此都知道这会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他可以询问任何想知道的问题,而对方并不会再对他有所隐瞒。
这叫他觉得略显不真实起来。足足蒙蔽了他这么多年,任凭他苦苦追寻都无动于衷的执着,怎么忽然就放开了限制?
但希瑞尔没有多想,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他端起咖啡盯着看了半晌终于放到唇边:“尤利西斯还活着吗?”
“活着。”对方的语气极为平静。
抬头看了眼蓝斯,觉得他或许不止伤到眼睛,但受伤确实不会重。谁都没有想到尤利西斯会狠到这地步,将自己做成了人肉□□尤利西斯不会不知道,蓝斯身边的安保有多严密,打这么个措手不及,也并不能杀了蓝斯希瑞尔猜过,比起毁了他一切的蓝斯来说,或许他更仇恨的、更想杀的应该是他的父亲……那个□□是冲着前西王去的。
后悔是最无用的情感。过分高估了自己,过分低估了别人,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希瑞尔也不可能猜到,□□被引爆之后会带来怎样可怖的后果。
“你想杀了他,”希瑞尔艰难地问,“为什么这个关头……反倒手了?”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就算有前西王的抵死庇佑又如何,这位陛下自己已经难出icu,又还能管多久。
蓝斯微笑道:“杀他又有何用?他已经生不如死。”
到底是心血空耗信仰破灭生不如死地活着好,还是为了理想奋不顾身葬生死地好?希瑞尔过了很久才把手里的杯子又放回到桌面上。
他有些讥讽地说道:“你想告诉我,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我做的或许会与我所想要的大相径庭?”
对此,对方只是恹恹又冷淡地说:“所以,这次教训还不够吗?”
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猛然刺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个男人有多狠希瑞尔不是很清楚吗能用尤莱亚的死亡给他作告诫的狠戾,拿尤利西斯的覆灭给他做教训的毒辣……希瑞尔的心像是沸腾的水一样焦灼又难耐。
他知道他知道!
他已经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希瑞尔觉得自己难以接受。难不成,这个男人,在尤利西斯事件之前,就已经猜到他要在英格兰做些什么所以他才会让蔷薇如疯了一样咬住自由意志,以尤利西斯的惨状以他自己不可名状的后悔来作预示告诉他,他想做的,不可能成功。
希瑞尔一时间如坠深谷。
他暗中联络父亲、当年的银月公爵的旧部与势力,把博朗曼的阴影一点点公布于众,甚至把王储查理德拖下水,所准备的,正是一场政变!
这是何等可怕的决定,事实上与尤利西斯孤注一掷选择杀死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两样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甚至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这个男人他早就猜到了!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克洛恩探出一只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这个动作让希瑞尔蓦地从惊惧中走出。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它纯蓝的眼睛,好半晌才从托盘上拿了块湿毛巾,慢慢帮它擦干净沾了奶油跟饼屑的脸与嘴巴。
“我不会后悔,”希瑞尔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也不会停手。”
他死死抓着克洛恩的猫掌,仿佛这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