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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断见他大了胆子来挡路,浑身煞气一时间不住,魔性入了心,还未得发作,身后传来唐翦一声怒喝:“重断!”
他见着心神几乎是跌撞着飞过来,扑到他跟前,手里握着不知哪儿弄来的法螺,险些硬塞进了他嘴里:“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五方鬼帝你镇压不住,地藏菩萨也会放他再世,若要保三界安宁,容千戟重振天宫,便只三界之外的佛能有如此大权!你现下是要去找那不知道哪个佛,自寻死路,是么?!”
他正昏昏欲睡,却见龙王寝宫的方向忽亮如白昼,心术催动,虽身处百里之外,却靠法术眼睁睁瞧着重断将情根自小龙王背脊抽出,再打入自己体内。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事情又回到了终点,只不过重断什么都记起来了,容千戟却又遗忘了?
见重断不讲话,低垂着眼不去看自己,只是伸手接过那法螺,拿在手中把玩。
唐翦隐约都能看到重断的掌心已化出些利爪,鬓边虎纹占了大半张侧脸,眉目俊朗如初,只是那眼里是无边的赤红。
唐翦抓着他的双肩,骂道:“亏你在冥界待了那么多年!地藏菩萨《本愿经》你可读过?有地狱名为大阿鼻,千万亿劫,永生……”
“永生不得出,无间是,阿鼻也是,”重断淡淡道,“我早已想好,你莫要再劝我。”
唐翦一惊,他一直以为重断早早料理好冥界纠纷乱象,是为了带容千戟重新投过凡胎或是去哪个别人寻不到的隐秘之地度过余生,没想到竟然是选了这一条路,诧异道:“早就?什么时候?多久?”
重断开口,声音已变得似砂纸刮过般喑哑:“有一回,人间需龙王施恩,我带他入过凡尘。”
唐翦猛地想起来那一次,忽觉无力,万万没想到重断那么早之前就有过最终接受佛法的审判与镇压这一结局,又问道:“西天如此之大,又为何是须弥山?”
重断放了权力,放了爱恨,像是把什么都看得淡了,身上也无佩剑,一字一句认真道:“须弥山供着燃灯佛,是过去佛。我心中执念憎恨皆为过去事,想彻底放下屠刀,还只有燃灯救得了我。”
寒风呼啸过耳畔,他继续道:“救我,救三界,也救容千戟。”
唐翦看他褪去一身玄甲,看他那带有厉色的面容,长发束冠,也不过是个少年人。
他忽地心疼了,当初在蒿里山接到重断时,亦是小小少年,一身污血,跪在鬼帝座前,也不知是魂是魄,只是挺直了背脊……
见唐翦不再接话,重断伸手从腰间幻化出一把臂长的凶神之器,手掌合拢,将其郑重交与唐翦手中,道:“将此物送上离恨天,扔入灌愁海中,作废罢。”
斩龙戟。
重断一手铸造,又要一手毁掉的斩龙戟。
上古皆说神兵武器用久了便会有灵气,这集天地华的惊天神器也自带些死物不该有的东西,每面对容千戟时便自动裂口的怪状,唐翦是见过,也听过灌愁海之上仙姑的说法……
见重断欲走,唐翦急道:“重断,你此去千生万世,佛法无边,倘若再无可回转之机……”
重断不屑:“本就无回转之机。”
“佛界跳脱三界五行之外!就算你再回来,已是几千年后的景象,光阴寸短,千秋荒唐,你……”
“寸短无妨,”重断哑声道,“那便荒唐!”
后来,真当如重断所言,此去一别再难回。
唐翦再见重断之时,已是十日之后。
那日,西天须弥山燃灯佛亲降天宫,携二三罗汉布法场于灵山之上,福恩喻道,敷坐说经二十四时辰,才燃五茎莲花灯数千盏,将原本昏暗的天界照了个透亮。
燃灯佛为过去佛,生时孤独,一切身边如灯,也是记忆在容千戟心里最深的一个佛。
世间传说他擅擒妖怪,拯救三界水火,将八劫超于生死,是婆娑世界第一古佛。
燃灯佛来天界布场,审判白虎监兵神君重断,一时间三界震动。
重断虽然搅得三界一团糟,但从未滥杀生灵,刀尖所指之处,无非是他所恨之地,所恨之人。
在外人看来,他一生斗天斗地,残暴勇猛,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唏嘘不已。
那日唐翦作为冥界之主来了此次审判,获了特许跟着重断从南天门一路走到灵山,昔日将帅二人,皆不得语。
唐翦怕明逍那小子按不住劫狱,便画了结界封他在冥界,暂时不得出来。
十日不见重断,唐翦发现这人明显平静了许多,手上被佛珠环住不得动弹,眉宇间傲气仍存,却如覆霜雪。
四周皆是众仙,众神,佛法罗汉,肩挨着肩,脚踝靠着脚踝,围在云端,身后金光万丈,圣光高洁,都仰着头在看灵山法场。
他们交头接耳,又议论纷纷。
重断侧过头去,看灵山已迎来了春季,果然。
忽然云端一阵异动,重断顺着众仙神的方向看过去,见是龙王天帝,乘着銮驾来了。
众神跪拜,恭迎圣上,此次审判三界瞩目,万象诸山,无不臣者。
重断看那玄鹤绕侧而飞,銮驾上,容千戟金身玉骨,郎艳独绝,端得一副红尘万丈皆不沾染的模样。
容千戟的面孔被珠帘遮住一些,明明隔了很远,重断好像都能在雪白的珠粒中窥见容千戟眼下的那一颗红朱砂痣。
若不是那銮驾边还有仙侍打了扇,这般妙相庄严,重断恍然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新佛现世。
不过他的小龙王,以如今修为与那善良坚韧的性子,今后定大有作为,说不定还真能成佛,排在人间某处的庙宇寺内,立在那处,供世间万人朝拜。
重断想起之前在人间看到的容千戟幼年塑像,当时明明不记得了,竟还能觉得眼熟。
爱真的是本能。
又等了半把个时辰,整整这一段时间,重断都感觉,那銮驾上的人在看他。
天判开审,霎时间日月无光,皆换作佛光注照,九曜长生。
燃灯佛手持法印自空中渐渐隐现,那佛光刺得重断几乎睁不开眼。
重断伏于灵山之地,眼前处处便是他与容千戟待过的地方,只见燃灯佛显像无形,是一簇佛团光晕,人形盘坐一般,声音也好似天际飘来:“重断。”
这名字入耳,容千戟浑身起了汗,心里如什么抓挠了,但他记不得任何,只感觉自己认识这个人,又不认识这个人……
燃灯佛静道:“仙骨入魔,非神非鬼,以邪力搅浑三界,你可认?”
他听到那人伏地道:“我认。”
“独闯冥界都城,寻族亲人,强改轮回为天道,你可认?”
“我认。”
“篡权夺位,拨乱二界,只为私仇,你可认?”
“我认。”
连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