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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当为天下表率。”苻秋说这话也是让东子听的,娶媳妇不是他的意思,是母后的意思。
然出去时,东子只言片语也无。
回到承元殿,自跪着给苻秋研墨。墨汁化得浓稠,散发淡淡香气。
“等册封那日,朕去皇后宫里转一圈便出来。”
折子写到一半,苻秋在斩字上打了半个圈,忽停笔,这一句丢出来,东子神色难言地盯着他看。
“这不成。”东子说。
“那你说怎么办吧。”苻秋把笔一摔,甩得东子一手墨点。
“大典过后,行过周公礼,到早上我会带内侍来服侍皇上与皇后,罢朝三日。”东子木着张脸。
苻秋微睨起眼,同东子大眼瞪小眼。
东子一脸岿然不动,显得有些漠然。
最终苻秋只得自捉起笔来,继续批折子,久不久才说一句话,叫东子温茶捏肩之类,再不提此话。
帝后大婚,内廷总管事忙,东子近乎脚不沾地,买办,张挂灯,纸,典礼当天要用的礼器,各道顺序,都得与礼部官员核对,出不得一点错。
“干爹!”院子里一声抓狂大嚎。
靠在树枝上休息的东子,扯下遮在脸上的巴掌大的一片树叶。
走进御膳房院子里,他纱帽上犹自挂着枯叶,那小太监哭笑不得替他整理衣衫,才道,“要吃的糖不够,京城里这糖脱销了……”
东子让小太监写了条子,那太监特意说清就在京城管着的个小县上就有。
这事不归东子办,他如今是总管,说一声,底下多的是人抢着要去跑腿。
晚上苻秋也不来了。
这有五六天没来。东子翘着条腿,躺床上,把兵符捏在手里掂来掂去,怎么掂也就是块兵符,硬邦邦的。
他翻了个身。
没有苻秋的冷被窝,他都懒得打理。半夜爬起来冲个冷水澡,又趴在床上掂兵符,直至四更天才算睡着。天不亮,赶着个驴车出城。到宫门口,侍卫们纷纷调笑
“袁家三爷来了,快放行。这是回右相府呢?”
东子倒没什么好生气的,寻常时候他不说话。
递出腰牌,侍卫伸手来捉他的纱帽,“袁公公这么不爱说话可不成,想不到,连右相家的正经少爷,都入宫当内臣。公公说句实话,一个月能拿多少?要拿得多,咱也不稀得成日风吹日晒地站着,也去割一刀……”
话未尽,侍卫忽哎哟一声。
东子扯过腰牌挂上,坐上他的驴车。
两个侍卫要来拦,只听一声鞭响,抽得两个侍卫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身。
驴车慢悠悠穿过宫门底下,袁家的老三,哼着曲儿出宫办差去了。
那两个侍卫总算爬起来,埋怨道,“谁让你去说他了……他那个臭石头脾气,连皇帝的话都敢顶,成天狐假虎威,没事吧……”
侍卫哭丧着脸,“手脱臼了……”
眼看还三天就要成亲了,苻秋试完喜服,忙忙脱下来,喊道,“东子,短了,重做。”
喜服递出去,小太监忙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去叫人来改。”
苻秋看了眼,不认识的小太监,有点眼熟,大概是东子的什么“干儿子”,遂随口问,“你干爹呢?”这称呼让他觉得好笑,心头也不那么沉了。
“出宫买办去了。”小太监唯唯诺诺。
“用得着他去办?”苻秋想了想,才发觉似已有几日没见过他,前几天同东子置气,刻意不去他那院子。现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当皇帝,总要立后的。就算东子叽咕几句,他也不可能真就不娶了。加上他那个闷葫芦嘴性子,也不是头一天。
苻秋寻思着怎么找个机会和他和好罢,抱着哄上两句也就是了,也好哄。就是现找不着人,倒不曾想他会出宫去。
“什么时候回来?”苻秋又问。
“今天该回了。”小太监仍跪着。
“等回了让他来朕这儿拿衣服,不拿朕没得喜服穿,看他背不背得动。”
小太监连忙磕头。
耽误了封后的大事,别说东子吃不起,他们这一群干儿子都少不得要一起遭殃。
时近黄昏,承元殿里,烛火微晃。
苻秋揉揉干涩的眼睛,抬眼看见两个影子。凝神细看,才见一身风尘仆仆的东子走来,笑,“回来了。”
东子没作声,坐到苻秋对面。
那架势自有一股武人的英武威仪,叫苻秋挪不开眼,心头叹道,这人就不是个做太监的材料,历练一番,有如出鞘宝剑,锋芒盖都盖不住。要怎么藏着才好。
“哥有事给你说。”
苻秋愣了愣,还好东子说话声不大,苻秋叫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先出去。
捧灯铜人静静站着,苻秋看了眼东子的手,他手背皮肤被吹得皴裂,带着几条细不可见的血口,偏苻秋看了出来。正说赏他点膏脂,给他擦手用。
东子忽出指如电,来抓苻秋的手。
“干什么……”苻秋一时语塞,手指一凉。
套在他指上的一个指环,散发着铜色光泽,大小刚合他中指。本要往他小指套的,滑了出来,换到中指上。
苻秋晃了晃手,面无表情,“这什么?出宫一趟就弄这个女人玩意儿去了?”
东子不作声,将左手搭在苻秋的右手上,东子手温暖,那热意自指缝涌动在苻秋全身。他这才看见,东子指上也有个,套在拇指上。
虽有点不伦不类,但看色泽材质,显是一对。
“哪儿来的?”苻秋问。
“兵符。”
“……”苻秋眉毛一动,颇觉得不可思议,这呆子把卫琨给的兵符熔了铸成两个指环……
“兵符是干啥的你还记得?”苻秋下巴微扬,嘴角意味深长地弯起。
“废了。”东子说。
苻秋这才想到,那会儿都以为他死了,那兵符自是不再用了的。
“东西朕了。”苻秋想了想,加重语气道,“下回出宫须给朕说一声。”
东子点头,要站起身,手被捏了下。
东子目光扫去,苻秋认真看折子。
不片刻,东子出去了,苻秋摸着自己指上的指环,心头有番说不出的滋味,想在承元殿的地上打几个滚儿。
这活脱脱是示爱,必须是,一定是!
此时响动又起,苻秋赶紧正襟危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斜斜瞥了眼,东子端着个盘儿,盘儿里是被他打回重制的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