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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十分着急,又托人去镇上请医生,开药,抓药,熬药。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家底慢慢的就耗空了。最后连家中最大的指望,十亩地一年两的稻田都卖掉了。
父亲在病床上哭:
“还不如让我去死吧,有那十亩田,佃出去,你们母子几个也能吃饱饭。”
母亲哭的更厉害:
“等你病好了,你又勤快,我们佃别人家的田,不是一样能吃饱饭?眼睁睁看你一个大活人去死,我们娘几个就是石头心,也做不到呀!”
就这样耗着,有一个有些见识的远房亲戚来探视:
“这中医是没有办法的了,不如去试一下西医?”
母亲就请了两个健壮村民,摇着船行八十里地,把父亲载到一个有西医的直镇。
吴九山是家中长子,是要随行的。
父亲被送去镇上的西医那里。
西医戴了口罩,详细的问过了生病经过,又用奇怪的工具将父亲肚子来回的听:
“这个是反复发作的肠胃炎,或者肝炎,不管什么炎,用山东先生的药吧。”
开了单子,让交五块钱。
吴九山就问:
“这么贵?是外国人卖的洋药?”
西医竟然冷笑一声:
“吓,什么洋人的药,这个是我们中国人山东先生制的药,洋人也是哭着喊着要买那!”
于是吴九山就知道了山东先生,最关键的是,洋人在抢着买中国的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记得,家常日用,洋人的东西总是要好一些那。
老天可怜吴家,改了看西医之后,父亲的身体很快就康复了。
到春天,父亲去佃了十亩地,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碌:
“放心吧,咱有的是力气,这个日子还能过起来。”
老天可怜吴家,这半年,风也顺当,雨也顺当,小虫子也不来作乱。
大丰!父亲戴一顶旧毡帽,摇了船载了新米到镇上去卖。
“糙米五块,谷子三块。”
“多少钱?”
父亲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颤抖起来。
旁边同来的村民议论纷纷:
“我们摇船到直镇去卖吧!”
“吓,你就是载到上海去,也是一样的价格,现在那里缺粮食?安南米、暹逻米、美国面粉、澳洲面粉,大洋船运过来,好吃又便宜。”
父亲卖掉新米,失魂落魄的回来,米钱交了租子,一文不剩。新播种的小苗要用肥料,父亲只好去借贷,按五分利息借了钱。
卖肥料的老板笑呵呵的:
“有洋人的肥料,便宜又好用,要不要?”
父亲回到家,摔了茶碗:
“洋货洋布,洋米洋面,洋肥料,中国什么都不产了,指望洋人养活我们那?我是看清楚了,这洋人明着卖给我们洋货,暗里是要喝光我们的血呀!”
吴九山安慰他的父亲:
“我看报纸上说:成特丰,粮食过剩,粮价低落,农民不堪其苦,国民政府邀请社会各界,共筹救济的方案。”
父亲呆坐着:
“能有什么好方案?除非我们中国也有好东西,卖给洋人去。”
听了父亲的话,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吴九山的脑袋,他有些迟疑的回忆说:
“中国有一种山东先生的药,外国人都争着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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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吴九山的青云路(二)
父亲是知道山东先生和他的神药的,旧年得病,就是靠了山东先生的药治好的,也在村子里跟村民夸奖过几次。
但是他只是一个见识短浅的农民,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富裕的农民沦落到如今落魄的佃户了。
社会科学家在各种报纸上发表言论,从统计,从学理,提出粮食过剩之说简直是笑话。“谷贱伤农”也未必然,谷即使不贱,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双重压迫之下,农也得伤。
父亲还是在田里下死力气,但是肯定没用的。成好了,米价就便宜,谷贱伤农。成坏了,那就更不用说了。
常常要买种子肥料都很成问题,总是要找有利息的借贷。佃户里有的干脆把地退了,反正忙活一年,也没有什么成,还不如将佃来的地退掉,彻底做个穷鬼吧。
穷鬼们还常常结伴去镇上赌钱,指望着财神开眼,一次能赢到十块二十块的,将债务都还了。但是那怎么可能,赌钱的人,总是会越来越穷的。债也更多起来。
实在是混不下去,就去爬了开往上海的火车。去找上海的工厂打工去。
上海的工厂很多,针对洋人的洋货倾销,中国的有识之士还是给出了办法的,那就是,工业强国。
于是火柴厂,面粉厂,纺织厂都纷纷建立起来了,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可是洋货的质量价格总是要比国产的好一些,洋货倾销。
乡村里,农业已经顶不住洋米面的倾销。
城市里,首先顶不住的就是最大的行业,纺织业。洋布便宜结实,完胜中国的丝绸和土布。
有一日,父亲把吴九山叫过来,低着头,不看儿子的脸:
“现在这个日子,也是没有法子了,咱们鱼米之乡,吃的也是有一口的,可你读书的钱,实在是凑不出来了。不如,就不要读了吧。”
父亲低着头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吴九山的眼睛酸涩胀痛:
“我知道,正要给您说那,不读了,民国又不用考举人状元,认识这么多字,早也够了,我过几天就去上海寻一份工作。”
吴家给儿子凑了一份通往上海的四等火车票钱。
但是吴九山没有买票,他乡邻里常有来往上海的人,知道一些偷爬火车逃票的技术。
吴九山年轻,身手和头脑都很灵活,学这样技术也很简单。
到了上海,找了些亲戚和老乡,开始寻找合适的工作。找工作挺难,连去拉黄包车都要担保人,还要押金。
后来一个远房表哥给他找了一个报社抄写助理的工作:
“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