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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假样嚎了两嗓子,想到偌大一份家产尽囊中,那假哭听来都像畅笑,惹得树上乌鸦连声叫唤,齐刷刷扑下来啄人,葬礼因而草草场。
此时没人知道那棺材里的女尸其实是冒牌货,真身是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还同赵霁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同他在驱鬼典礼上打闹的商荣。
说来也巧,他昨晚力战那挖心的头陀兄弟不敌,以僵蚕功装死逃得一劫。邻居们以为他真个牺牲了,将尸体抬去义庄停放,原想白天召集街坊凑一笔丧葬金再好好发送,不料天不亮尸体就被盗走。盗尸者是蔡氏派出的管家及其同党,他们也知临时起意很难找到适合与赵霁冥婚的女尸,贪图蔡氏的赏金,便跑去义庄捞宝,看到商荣的尸体新鲜,模样又十分俊美,便打起瞒天过海的主意。
管家领头说:“我家夫人急于办成这件事,不会下细检查,我们给这男娃娃穿上女孩儿的衣衫,梳了头打扮好带回去,外人肯定看不出来。”
余人直夸妙计,赶着为商荣变装,送到赵家给蔡氏过目,果然毫无阻碍地蒙混过去。
可笑一对小儿郎就在一帮歹毒的糊涂鬼操持下做了夫妻,即便真到了阎罗殿,也要让阎王爷笑掉大牙。
为何说即便?
因为二人都没死。商荣是假死自不必说,那赵霁却是昨日抢吃了他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两样都是祛毒圣药,尤其是辟毒丹,服用后毒、药入腹都会被其吸,蔡氏派人下在功德水里的是生附子的汁液,属于草毒,辟毒丹容易吸,赵霁又只喝了半杯,再加上化蛊丸克化,真正发作的只有小部分。
赵霁当时被毒得半死,却幸未致命,蔡氏一心弄死他,没仔细查看就将其活埋了。他在墓穴里昏睡半日,夜间渐渐苏醒,发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当场慌乱呼喊,却听旁边一个虚弱的声音喝止。
“不想被闷死就别乱喊!”
他没想到身边会躺着个大活人,无形中又添了几分恐惧,畏缩道:“你、你是谁?”
商荣比他先醒片刻,身上带伤,又落到这危急的困境,心情格外烦躁,没好气反问:“你又是谁?”
赵霁耳朵尖,连听两句已认出他的声音,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刚才在天街广场打我的小混混!”
商荣听了,也记得他就是昨晚抢自己药丸的小流氓,不禁苦叹冤家路窄,打开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的手,斥道:“你活得没天日了,昨天发生的事还当成刚才。”
赵霁昏迷中搞不清时辰,嘟囔:“我晕过去了,不记得睡了多久,你还知道确切时辰,难道我们刚被关进来没多久?”
商荣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我昨晚用了僵蚕功,运功后会假死一昼夜,方才将将醒来,是以知道此刻是第二天的半夜。”
赵霁摸到四壁都是木板,怎么推都推不开,周围听不到半点声响,竟是与世隔绝,怕得筋骨发软,颤声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呢?”
商荣正在身上找东西,摸到挂在胸前的小银匣,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掏出匣子打开。赵霁听到悉悉索索的微响,接着脸庞瘙痒,似有一条长虫爬上来,惊忙下就要拿手去拍。商荣听他喊“哎哟”,已抢先伸手格挡,喝阻:“打死这虫子,我们都活不成!”
赵霁惶惑:“这是什么虫?”
商荣原本不想理睬他,感觉他浑身抖得厉害,怕他吓出尿溺,便粗声解释:“此虫名叫‘夜游’,总是公母结伴,异常恩爱。即使相隔百里,也能找到对方。我这只是母虫,公虫在我大师兄身上,只要它到母虫发出的讯息,定会带领大师兄来找我。”
赵霁闻言,明白二人能否出去全仗这条虫子,任其在身上爬行,不敢动弹半分,唯恐压伤它。
等待中,木室越发憋闷,他忍不住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又被商荣呵斥。
“这里的空气不多了,必须省着用,否则大师兄赶来前我们就会闷死。”
赵霁胸口像压了块石磨,肺都压扁了,哭丧:“可是我好难受。”
商荣烦死这个小流氓,此刻却不得不与其同舟共济,不然让他抢光空气,自己也会没命,只得耐着性子安慰:“我教你憋气的法门,你照着练还能支撑一阵子。”
当下将养气的口诀传授给他,赵霁心智聪明,两三遍就学会了,吸一口气能顶平时十口,苦苦挨了半个时辰,仍是每况愈下。他憋出满身大汗,觉得这狭小的木室就是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要将他慢火煨熟。天知道他多怕死,还要那么多好吃的没吃到,那么多好玩的没有玩,还想等长大后走出蜀地去远方看山看海,带塞外骑马,到江南赏春,命都没了,拿什么实现心愿?
更要紧的,他还没成亲呢,大家子弟懂事早,因府中丫鬟奴仆时常偷鸡摸狗,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略略知道男女间的事有趣好玩,发誓将来要娶个绝顶聪明美丽,像姨娘那样疼爱自己的妻子,让她陪自己玩耍解闷,一辈子宠着自己。没想到媳妇没盼来,却要和一个凶巴巴的小混混死在这里,他如何甘心?
商荣也正忍受窒息的痛苦,听他抽抽噎噎哭起来,怒道:“你还哭,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么?”
赵霁突然抓住他的手,赶在他开骂前哭告:“我怕是要死了,听人说阴间有座奈何桥,桥上有个孟婆卖汤,喝了她的汤人就会失去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我想求你个事,待会儿到了那边,我如果喝下孟婆汤,烦劳你提醒我,我的名字叫赵霁,燕南赵北的赵,霁月风光的霁。”
商荣气恼:“你都死了,还要名字做什么?”
赵霁说:“我怕我庶母在阳间叫我,我不知道。”
商荣脱胎时便暌别父母,被他的话钩起情衷,心一下子软了,叹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好吧,我答应你了。”
赵霁想到黄泉路上只有这个人作伴,有心讨好他:“我也可以帮你记名字,到时相互提醒。”
商荣冷嗤不理,但感觉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很是可怜,心想救兵再不来,可能真会跟这小子共死,如此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该通报名姓,便认命交代:“我叫商荣,商彝周鼎的商,荣辱与共的荣。”
时机凑巧,他的话刚一出口,头顶沙沙作响,有人在外面快速刨挖,商荣喜道:“定是大师兄来了!”
激动下也不由自主握紧赵霁的手。
生死关头,两个少年都紧张得不敢吭声,十指紧扣,像在分享彼此的信心与忧惧。商荣感觉挖掘声已到了近处,抬腿猛踹顶板,听到动静,外面的人动作更快,片刻后撬掉顶板上的钉子,凿开木室。
新鲜空气一涌而出,眼前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