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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无情的身影,心底某块地方像是突然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可为了不再牵动程金枝本就激动的情绪,他还是在心底深吸一口气敛情绪,转而轻轻地放开程金枝,眼中似有微光闪烁。
“他们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可我听说是程衍那个老头子向陛下举荐你去的?”程金枝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他是什么人,他安的什么心,你父皇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确实,按照程金枝所想,太子遭逢上次重创,必然怨恨深重,一定也在暗中想尽办法想要除掉高珩。
当下突然遇上西北战事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又岂会轻易错过?
“我当然知道,他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高珩神情严峻地聚拢了眉峰,“可是如今国家有难,朝中可用的武将本就不多,我既身为大周皇子,自然责无旁贷。况且当年若非陈将军相救,我恐怕早已命丧他乡,现在他有难,即便只是为了还这份恩情,我也必须得去。”
高珩越说到后面,望着程金枝眼中的充盈的泪水,心中就愈发觉得疼痛难忍,不舍万分,也逐渐红了眼眶。
“我是个自私的人,不知道什么家国天下,我只知道我不想让我的夫君只身一人去虎穴狼巢。都说陈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次竟然也身陷危局,足以可见你要去的地方有多凶险!我好不容易才记得你,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段伤痛中走出来,我真的...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了......”
程金枝字句隐忍地说着,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一般,手上紧紧地攥着高珩手臂上的衣料,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高珩说的那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懂?
可惜此刻,她宁愿舍弃所谓的心怀天下的凛然大义,只想做一个不愿丈夫以身犯险的自私女人。
而门外,一个已经驻足良久的倩影也不由容色沉重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迈开脚步,悄然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之中。
第四百八十六章寸草无心
从宫中回来之后,程衍便把自己独自锁在书房中,似乎并没有因为高珩出征西北一事尘埃落定,而感到有丝毫的愉悦之情。
期间张氏来过一次,不同以往的是,才刚打听了几句西北战事,就被他不耐烦地打发出门。
面对这样态度反常的程衍,张氏虽不敢再当面多问,可心里却已然泛起了一阵深重的疑虑。
她能隐隐察觉到,程衍的心态和立场比起过往,已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这种变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悄然转变。
“老爷,老爷,小的有事禀报。”
张氏离去不久,程衍便坐在紫檀圈椅上闭目养神,眼角的疲惫之意刚刚有所消退,却忽闻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眼眸微张,刚想厉声加以呵斥,却听门外的家仆又加了一句。
“是三小姐,不,是燕王妃来了。”
听到程金枝猝然到来,程衍眉间一紧,猛地从椅背上直起身子,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片刻,这才勉强稳定心神,低低地喊了一声:“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打开,只见程金枝神情淡然地走进屋内,眼中映着一层浅浅的冷漠之色,全然没有因为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而流露出半分的喜悦。
即使已经料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可真当目光接触到程金枝眉宇间这种毫不掩饰的冷漠时,程衍心中还是感到了一阵淡淡的失落。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个女儿,更记不清她最后一次喊自己“爹”,是在什么时候。
尤其是在听闻程金枝遭受烈火之伤,丧子之痛,险些一病不起时,他心中一直记挂担忧,却始终没有亲自去燕王府看望。
如今见她已经恢复如初,气色大好,并无伤痛的后遗之症,不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对程金枝这个女儿,终究是有所愧疚的。
“金枝,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说起来,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看看了。”
“是啊,的确很久了。”
程金枝淡淡一哂,望着程衍还算慈祥温和的面容,一想到他仍旧为虎作伥,为助太子而将高珩推向险境,就无法劝服自己对他展露笑颜。
反正自己和他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父女之情,能躲则躲,此刻又何必装腔作势呢?
“自我上回踏足此地至今,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原以为再临故地,很多事情都会就此释怀,烟消云散。可现在我发现,无论经历过什么,这里给我的感觉,却还是一样的冰冷。”
“冰冷...是吗?”
程衍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默然片刻,这才徐徐凝滞了目光。
“难道这个家,从来就没有给过你一点温暖吗?”
“有,可只有娘亲在世的时候。”程金枝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娘亲过世以后,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是我这个爹对不住你。”
程衍一改往日的严厉之色,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显得低沉而羸弱,不禁让已经下定决心要质问于她的程金枝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沉吟片刻,只觉从小到大扎在心头的那根刺骤然一疼,继而赫然抬高了音量。
“那我娘呢?你有没有觉得半点对不住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到这般不公的待遇?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何要娶她入府,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这是程金枝第一次在程衍面前提到过世多年的秦氏。
如此直白,不加任何遮掩,像是在心底积压已久的恨意终于在这一刻被通通释放而出,再也不用找任何借口自欺欺人,暗自压抑。
多年以来,在程金枝心中一直都深藏着一个疑惑,既然程衍在众人面前对秦氏表现得如此冷漠,当年又为何要把她娶进这门楣显赫的靖国公府?
秦氏并非出身名门,只是一名家世普通的江南女子,他当时已是权倾朝野的重臣,根本没有什么非娶这个女人不可的理由。
“你娘她…没做错什么。”
程衍眸色深重地拧紧眉角,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讲想说的话还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