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酒不丈夫
查世方今天一整天,不知道犯了多少错误,漂白水当酒精擦桌子,清洁了厕所却忘了消毒点滴架。
最严重的事他把医疗废弃物的袋子,给放到了装普通垃圾的垃圾桶。严婆婆巡视的时候正巧碰见,「老方!你袋子放错了。」查世方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垃圾桶把废弃物的红色袋子取出,却让针头扎伤。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赶快把血挤出来,去洗手,伤口包扎好!等下填个单字跟护士长报告去。」严婆婆叮嘱着他。
自从野餐回来,查世方跟行尸走肉一样,有体无魂。
「老方,你怎么了?有心事啊?」田老头是临时工,大大的酒糟鼻,蚯蚓似的血管布满着发黄的双颊。每次田老头说话的时候,都喜欢用他颤抖的手指着他说话的对象,另一只手永远插在口袋里。
查世方点点头,却也无法对人说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田老头靠近他的耳朵,悄声说,「你下班时,来储藏室,有...有好东西给你。」
「老田,我下班后得回家。」查世方挤出一丝微笑给田老头。
「诶,你...来,我保证你会开心。」田老头一片好心,查世方也难拒绝,他想这老头可能很寂寞,花点时间陪陪他也好。
查世方依约到了储藏室,一排冰冷日光灯低低的压在他头上,一支闪烁不定,接头端呈现紫色的灯管,发出接触不良的悲鸣,提醒着查世方得找工友汰换老旧。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工业用酒精,在这小房间内挥发,查世方觉得有些刺鼻。
「老田,你在吗?」
「在这儿!快来,我带了一小包炒花生,香得很。」老田的声音从一排铁柜的后方传来。
查世方走近,发现田老头坐在地上。「地上这么凉,快起来。我帮你拿个板凳好吗?」查世方把田老头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喝了多少?浑身酒臭。」
「喝!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一醉解千愁!来!我朋友买来的威士忌,苏格格纯酿!」田老头傻笑。
查世方看了看酒瓶标签,明明写着苏格兰纯酿,这老头看来醉得很。查世方盯着里面金黄色浓稠的液体,深吸了口气,「也好,以前我只能用只破碗喝凉水,现在有佳酿在手,何不浅尝两口?」
心里有事的人,只要碰了酒,光是浅尝是无法了断的。每一颗咸香的花生下肚,就会招来更多喝酒的欲望。也不太记得到底跟田老头聊了什么,但两个人对彼此能结伴喝酒,都感到开心。
查世方终于昏沉地倒在了桌上,半梦半醒,好不愉快,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担心。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似乎在梦中听见手机响了,但这只是梦。
「什么纸做的破手机!去你妈的!老子不回天庭了,消失算了!」他抓着手机喃喃自语。
「查世方!快救许爷爷!救命啊!」这是陈达通的神识传来的声音。
查世方这才觉得事情不妙,从桌上爬了起来,他对也趴在桌上的田老头说,「田老头!你睡一下,我去去就来。」他连滚带爬,奔出了储藏室,想要搭公车,但正值尖峰时间,车潮根本动也不动。查世方的长项就是跑步,他在邻里田野间跑惯了,可以跑很久,很快。
今天的情况,和他还在凡间干里宰时很像。
那天他从家里去褚江水闸门时,也是别人来通知他。那天艳阳高照,这样的炎热,已经十天左右,明明该是冰雪初融的春日,却似酷暑。几个打着赤膊在河边钓鱼的孩子,见到了江水暴涨,吓得赶紧来告诉这个对百姓大小事十分上心的里宰。
查世方还来不及反应,就出了家门。
他叮嘱孩子们,「快去钟楼敲警钟,让所有人往山上逃,万一溃堤,江岸低处所有人家都会被淹没。」
他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个门栓,本来门板也想带走,可他怕跑不快,只好放弃。反正家里值钱东西不多,阿娘待会儿就会带姪儿回来,一时间应该也不会丢失什么东西,查世方急忙地走了。
他心里想着那道年久失修的闸门,大蓄池里面的水一定是给堵住了,不然守池的人怎么没动静?得赶紧开。
「每年的修缮费都拨不下来,知府吃得跟条肥猪一样,这种救命钱都敢要!该死!」查世方死命地扛着那跟大门栓奔跑,经过的人见到他,都问他怎么了?查世方只是没命地大叫,「快点逃命!要溃堤了!」
一个里民,见到查世方急匆匆的,让了自己的马给他,查世方这才有办法骑着马火速赶到闸门。
蓄池中的水,像是一泡新茶,安安稳稳地撑在杯缘,似乎只要多那么一滴水,蓄池就无法承载。
守池的人早不见踪迹,「是啊,初春不是汛期,谁会来守呢?」
闸门让水推得紧,查世方想要将早就锈蚀的绞盘扭动,凭他一人之力何其困难,这也就是他把门栓带来的原因。查世方把门栓插进绞盘中,门闩下面垫了块大石头,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的把这实木门闩给往下压,谁知道那绞盘锈归锈,却纹风不动。他又拿大石猛力敲着门闩的另一端,还没敲个几次,绞盘好似有了动静,「只要把卡住的那个点弄过去,也许还能转动!」查世方燃起了一丝希望,再使尽全力敲一次。
这有力的最后一击,绞盘有动静了。查世方抽出了门闩,吃力地转着那大盘,一些水已经从闸门底宣泄了出去。
就在这时,绳子应声而断。他呆站在那儿,心跳仍然很快,却是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门!我可以把门给弄坏!」他爬下了闸门所在,就地拿起一块大石,拼了命的砸,手都麻了,石头也在他手上磨出血来。褚江并没有因为一个笨蛋敲打闸门,水位就不涨了,相反的,涨得更快,方才他泄出的水,又已经被填满。木门也让水撑得变形,那咿呀的声响越来越大。
当然,他可以任由水自己推开一条路,但那样水就不会集中在沟渠里了,任意奔流结果,就是冲走里中所有的人畜。
查世方不顾尖利的木屑扎进血肉模糊的双手,他拼命的用石头砸,有了点眉目再用割肉小刀,又削又剉,他如愿的弄出了拳头般大小的洞,水顺着这儿泄出,可惜量如小儿便溺一般。
他想起方才丢在一旁的木门栓,毫不犹豫的将其塞进裂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使劲一搬。池中的水顿时涌了出来,由于压力全往这边儿疏散,闸门再也挡不住褚江的力量,查世方给喷了出去,也不知道在天上或水里多久。
等他再醒来,已被提上天庭封了个小神官。至于他自己的娘亲和姪儿冬笋,恰巧在疏洪水道边捉蜻蜓,让忽然出闸的大水给带走了。
「不能让许爷爷死掉,不能让他死...」查世方拼死的跑,边打电话给南茜,可惜一路上都是无人接听的语音留言。
等他到的时候,救护车正把他接走,南茜惊慌的脸孔从车子的小窗户透出,低着头,看着担架上的许爷爷。
查世方流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已经窝囊到极限,看着远去的救护车,他对天上大吼,「老神官!老神官!给我一台车!给我一台车!」
天上掉下一个手掌大小的纸扎黑白相间的瑞典跑车康尼格札克,1400匹马力,零到时速四百公里只要36秒。
「有低调一点的吗?」查世方再小小的嚷了一声,天空没有任何反应。
等纸扎车变成真车后,查世方鼓起勇气,按了车门下方那个银色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