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少女的另一面
这家平价热炒在查世方下班的必经道路上，从傍晚开到清晨，自天花板垂坠下的灯泡串，随着鼎镬铿锵的节奏依序点起，扑鼻的香气四溢，食客们的喧嚣震天价响，小店也跟着沸腾起来。
每每经过这儿，都让查世方驻足良久，他想起以前自己也是跟同僚这样蹲个板凳，在矮桌上把酒言欢。若说查世方在天庭曾经想念过某些个凡间风景，眼前着这祯图画绝对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查世方领薪水的日子，他跟小豪和爷爷约了吃饭。南茜说她今天晚上在系图书馆值班，没空参加聚会。
「小豪，让你查医院里面头等加护病房的名单，有眉目了吗？」查世方喝了一小口啤酒，「这什么酒？这么淡？」
马士豪抽出了他的平板电脑，「都在这儿了，您看看。」
查世方接过平板，仔细的瞧了瞧，「这几个人我都扫过他们房间，其中有三个人的阳寿都应该尽了，现在看来他们还在院观察中。明天我再去观察看看，他们的阳寿有没有忽然增加。」
「表叔，我另外骇了一份原来从加护病房转高等病房，后来出院的名单。」马士豪把这些名单作成了图表，好方便查世方比对，并且上面还有地址跟电话。
陈达通吃了口炸龙珠，「好！香酥脆口！不油不腻，你怎么早不带我来吃？」
「我这不是今天才领的薪水吗？」查世方眼光还留在名单上。「这个老头我得去他家拜访一下，我亲眼见过司阴官来拿他，可是又当场纵放了。」
陈达通不应声，低头再攻蒜苗回锅肉。
「陈达通，你别光顾着吃，这几个人也得好好查查，他们怎么忽然起死回生的？」
陈达通放下筷子，「这单子小豪拿给我看过了，我早托梦去问其中几个人，他们在梦里都说跟一家零企业，签了约来延寿的。」
「不过这几个人，三魂七魄都走了一半，再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你说什么？零企业？就是上次把房子盖在我神龛上那家建设公司？」
「为何三魂七魄不全？」查世方搔了搔脸颊。
陈达通哈哈大笑，吮了一下方才剥酱爆虾的手，「你以为世上有这么好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增寿？一定有什么副作用这家公司没有跟签约者交代。」
查世方正要下箸，没想到菜已经被陈达通吃光，只剩些葱姜蒜泡在残油里。
服务员又上了一道五更肠旺。
「加一盘三杯小卷。」陈达通跟服务员说。
查世方不置可否的看了陈达通一眼。
「表叔你有所不知，这家公司历史悠久，据我查证，这家?有限公司，清朝时就已经开了药铺子，八国联军后，摇身一变跟洋人合作，成立了乌记洋行，老板姓乌，事业一直传承到现在。」小豪把查到的资料给查世方看，还有一张泛黄斑剥的照片。
「这清朝的照片？」查世方看着一排人站在零记洋行前的合照，有洋人也有中国人。
「是啊，跟现在照相技术没得比，不过人脸还是稍微可以辨识的。不知道老板在不在里面？」马士豪把脸凑近了银幕。
「现在他们的关系企业涵盖各行各业，有生技公司，建设公司，军火交易，药品代理，你所想得到的，他们几乎都有涉足。只是，老板一直很神秘，只知道姓乌，很少人见过。」小豪舀了一勺又红又辣的血肠。
「比你老子生意更火吗？」查世方问。
「我家那点小生意，比不了他根基深厚，但我们的生意跟他的相比是新兴产业，o有限公司比较传统，也没有股票上市，资料更不透明了，几乎没人知道这间企业的全貌。」
「对了，表叔，我帮你弄了个网站，叫做‘里宰正神占卜网’，您看看怎么样？」小豪展示那网站给查世方看。等小豪想要再吃一勺血肠时，锅子已经空了。
只见陈达通一嘴红油，傻傻地笑。查世方见状摇摇头。
「陈达通，这东西油腻，你是要害许爷爷中风吗？我帮你点了些清粥小菜，你吃那些吧。」查世方看着那网站，上面几个斗大的红字，
'正神灵签，为您解答人生的各种疑难。”网页两边两条龙柱，还有动画，龙上下绕柱盘旋，金光熠熠，气派非凡。
中间还有个香炉，左右摇晃。香炉上写着“心诚则灵”，只要点击“求签”就会有一炷香自动出现在香炉中。
「小豪，这网站满不错，但我不能泄漏天机，而且这跟累积香火有什么关系？」查世方又喝了一小杯啤酒。「还是苏格格威士忌好。」他喃喃自语。
「表叔，这是最快帮您促销的方式，我想了好几天。香火不过是一个形式，您要的不就是信徒吗？想要抽签的人必定是遇到了困难，如果您可稍稍指点迷津，也不算泄露天机」。
查世方啧了一声，「这不是骗人吗？那是电脑给的签诗，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豪耐心解释，「如果您觉得真想帮助人，大家也可以在里宰信箱里面留言，您可以回信，这样就算是服务信众，得了香火也心安理得如何？」
「可以真正服务信众？」查世方面露喜色，和人攀谈是他最喜欢做的事。「那好，那好。」
「表叔，那我们这网站今天就算开张了。」小豪放下了平板电脑。「终于可以吃饭了。」
桌上的菜已经全数盘地朝天，陈达通坐在一旁，揉着自己的肚子，「吃太快了！有点胀气。」
查世方想多点几道菜，他的眼光正在搜寻服务员，这家店生意太好，人山人海的，服务员忙不过来，刻意躲避客人的眼光是常有的事。他站起来想要看看有没有在附近的服务员，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吓得坐下来，拉了拉小豪的袖子，「你现在往门口那边看，那个女生是谁？」
「表叔，你不是还要多点几道菜吗？要我看谁啊？」小豪把眼光移到了靠门口那边，见到一个瘦弱苍白的女生，穿着超短短裙，长靴，画着浓妆，露腰的短版紧身?恤衫，手挽着一个小冰桶，巡回每一桌，笑着问客人，「需要啤酒吗？可以帮我捧个场吗？」
一向没有好脸色的南茜，眼前的笑容有种马士豪从未见过的世故。马士豪看着呆了，手上的平板电脑掉了下来，让陈达通一把接住，
「小崽子！这电脑多贵，让你这样丢的？」
「爷爷，那是南茜吗？」马士豪声音小到不能再小。「她怎么会来这里打工？不是在图书馆值班吗？」
「表叔，我...我先走了。」马士豪低着头快步从侧门出去。
查世方两手紧抓着小桌子的边缘，低着头，「这臭小子，自己先逃了！我以为他会霸气的带南茜离开。」
「这该怎么办才好，我虽不是她亲表叔，也不能让她落入风尘！可我说的话谁听过了？」
「县衙要是早听我的，那个破闸门不就修好了吗？我都说了几次了？每个人要怎么做不是我能改变的。」每当查世方自言自语时，就是他六神无主的时刻。
陈达通按住了他的手，「冷静点，以前的失败不代表永远的失败，你真不做点什么？」
查世方双手按着太阳穴，陷入苦思，「照规定我不能太介入凡人的生活，我管不了她，你看她平日对我大呼小叫的，她不会听我的话。」
「查世方，你是长辈，为了讨好她不敢管教，南茜若是日后有什么观念差池，帐都得算你头上。」这是第一次陈达通训斥查世方，他的口气听起来已经超越了小仙的见识。
「那边有人喝醉，在骚扰我们丫头。」陈达通戳了戳查世方的背。
查世方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往南茜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抓住她的手，露出猥琐的笑容，「我们买两罐，你陪我们坐坐。」
南茜礼貌性地笑笑，「大叔，我还得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呢！老板规定不能坐下的。」她随口编了个规则，想要脱身。
「叫哥哥，叫什么大叔？」那男人口气忽然变得很凶，南茜吓了一跳，可她知道不能表现出害怕或生气，否则对方会变本加厉。
中年男子趁机掐了南茜露出来的腰部，南茜真正是吓到了，她没料到这人敢对她毛手毛脚，「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查世方见到这一切，怒不可遏，走到了那男子前，把南茜拉到自己身后，他对这中年男人说，「哥哥，你刚手放哪边？」
那男人看起来像是刚下班的普通上班族，身上还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我放她腰上，怎么了？她故意露给我们看，引诱我买酒，我摸一把怎么了？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我是她表叔，你摸我姪女，怎么不关我的事？」查世方声音大了起来，其他桌的客人都安静了下来。
南茜觉得无地自容，她拉了拉查世方的袖子，「算了，别在这儿闹，你走吧，我还得工作。」
「这种卖笑的工作没什么好做的，你跟我回家。」查世方严肃的看着南茜。
「呦，表叔，这一表三千里，我也可以说我是她表舅。我看你是包养她吧？」那中年男子还不依不饶。
查世方一秒炸毛，一个正拳挥上了那中年男人的脸，只见他的眼镜都碎了，鼻血迸流。旁边几桌的客人早就吓得闪到了角落，但为了看热闹，没一个客人离开。
眼镜男身边那个一直没作声的朋友，站了起来，粗壮的手臂上刺着猛虎下山图，这个人虽没有查世方高，却比他壮许多，若说他是特勤退下来的，没有人不相信。
打量了眼前这个人后，查世方对方才出的快拳，有点后悔。
老板从厨房出来，一手拿着汤勺大吼，「要打给我滚到外面去，不然我报警了！」
那个刺青的男人死死盯着查世方，「到外面解决！」
「我打的是你朋友，跟你没关系。」查世方见这人精壮，决心还是不吃眼前亏的好。
眼镜男不知何时拿了电话发信息，热炒门外已经来了几个恶形恶状的人。
眼镜男对查世方笑了笑，指指外面那几个人，查世方心中直发毛，一旁那刺青男子又说，「你跪下来给我朋友道歉，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必了，我们出去吧！」查世方有个坏毛病，就是激不得。
「南茜，你带爷爷先走。」查世方第一次命令南茜，南茜看到苗头不对，只好先到后面去找陈达通。
查世方阔步迈出了热炒店，店前面正好有个空地，他卷起袖子，轮起拳头，悲壮的准备一人对抗六个青年。更糟的事这六个人竟然人人手上都有球棒。
查世方刚开始打倒了一两个人，可惜寡不敌众，没有神力的他，就是个凡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很快被打倒在地上。棍棒无眼，不停落在他身上，他只能尽量护住自己的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查世方已经分不清哪一棍比较痛，都一样痛，也都一样不痛。
热辣的血从口腔里涌出来，他咳了几声，只希望自己不要让自己的血呛死。
就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好像看到自己的敌人慢慢的也倒在地上，让血弄得模糊的眼睛里，出现一个身手矫健，高大英武的男人，一个对六个，如入无人之境。
「不会吧！是他？」查世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血，希望能看得再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