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粉的力量
「为什么下凡来以后总是三天两头的被打？这是倒了什么邪楣？」查世方在浴室里擦着自己脸上的血，在伤口上抹了些消炎药膏。
手臂上的玻璃碎片已经拔除得干净，是那个急诊室的男护士帮他弄的。
奇怪的是，今天的伤似乎好得特别快，跟他在热炒店被六名大汉轮流揍的那天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今天刚好他轮休，特没劲，脑子里都是乌金的话，乌金的冤，乌金那张破碎的脸。
陈达通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查世方在考虑该不该跟他说遇到乌金的事，毕竟陈达通的来历，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现在想来，一切的资讯几乎都是陈达通提供给他，完全无旁人佐证，自己确实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下次见到老神官得打听打听。
「陈达通，如果有一个人被冤枉了，决定自行报复，你是什么看法？」查世方决定迂回的问。
「这世间有法律，天庭有天条，自然依法行事。」陈达通正在看一部老片，叫作「法律中的人情」。
查世方从浴室探了出头，又问，「可如果当年，律法并没有公平的对待他，那他为什么要信任律法呢？」
「那......问题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执法人员出了问题，另一种是法律本身有问题。如果当真是被冤枉，自当还他个公道。」
陈达通呵呵笑了两声，「你看他们法官戴那假发真丑！好像蛋卷叠在头上。」
「说真的，正神」
陈达通忽然一改平日戏谑，恍惚的口气，「如果你不想要插手管其他的闲事，也可以不管。如果你香火信众条件都足够，就回天庭吧！那天在游乐场发生的事，已经不是你我这样的小神能处理，更何况你还只是半个神仙。」
查世方吁了一口长长的闷气，回到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那些枉死的人，又掂量着乌金的冤。
「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如果我认真一点做官，走走关系，现在也许就能帮乌金平反，其他人也不会受苦！」
但现实总归是现实，查世方垂头丧气的来到电脑前面，看看他的信箱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信众。
一开网页，他吓了一跳，竟然有几千封信，香火也有上万。
查世方回信的速度就跟他看视频，学新学科的速度一样快，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回覆了所有人的信。
「现代人什么都这么方便，又吃得饱穿得暖，怎么比以前的人有更多的问题？」他自言自语。「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都无法帮忙回答这些问题吗？」
自这天起，查世方上班的时候也带着那平板电脑，一有闲暇时间，就躲在储藏室为信众解答。他注意到siris医师也已经不再医院出现，听说他辞职了。
查世方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连门都被封了起来，医院准备将那个空间改为照超音波的房间。
好像乌金从不曾存在一般。这几天也没听到有什么重大意外伤亡的消息，会不会乌金接受了自己的劝告，放下屠刀了呢？
一个月过去，一切都好像平安，但查世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心里不敢把这件事全然放下。
这天晚上，他跟马士豪，陈达通约在火锅店吃饭，南茜也到了，自从搬到天狼的高级公寓，南茜的性子温柔了许多，晚上也不再去当酒促，乖乖地在系图书馆打工。
「天狼大哥呢？」南茜一坐下就问这个问题。
「好几天没见他了！他去哪儿了？」陈达通问。
「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良心啊？住人家家，吃人家冰箱的东西，水电也他付，结果天狼哪去了你们都不知道！」查世方数落南茜跟陈达通。
「所以你知道？」南茜急切的问。
「叫他天狼大哥的又不是我，我怎么会知道，而且我信徒暴增，根本没时间离开我的平板电脑。」查世方先把花枝丸放进了高汤中。
马士豪笑笑，「南茜有喜欢的人啦？」
南茜娇羞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陈达通用手肘撞了一下查世方，指了指小豪头上。查世方往小豪的头上望去，他那个粉色泡泡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张钞票。
「完蛋了，丫头的姻缘让天狼给坏了！天狼又不可能娶她，小豪现在也退烧了，可怎么办！」查世方附在陈达通的耳边。
「年轻人我们管不了了，赶紧吃吧！」陈达通夹了一块炸豆皮，几片鱼板，丢入高汤中。
「吃吃吃！就知道吃！」查世方白了他一眼。
小豪边吃边跟查世方说，「表叔，你那个算命网站，我已经找到合作厂商，他们愿意跟我们广告合作。这网页最近流量大得惊人，也许以后你就靠这个吃饭了。」
「是吗？只要可以还许爷爷的医药费，帮南茜存点学费，我就很开心了，别的都不需要。」查世方也不知道小豪说得是真是假，但有梦最美。
「哎！花枝丸禁不起久煮！」他赶紧捞了丸子到碗里。
「小豪，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令尊？你跟我们这么熟，我们却连您父亲都没拜访过，这是不是显得我们不懂礼数啊？」查世方塞了一颗丸子到嘴里，一面用筷子夹着涮肥牛到南茜的碗里。
小豪忽然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喔，我父亲生意太忙，连我一年都见不上十天，这个，等下次他有空，我问他秘书安排一下。」
「表叔，我跟小豪从幼儿园就认识，他从来都是司机接送，父母亲我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他们忙得咧！人家家里是跨国企业，哪是我们这些个平凡人说见就见的。」南茜把牛肉送到陈达通碗里。
「多吃点，你瘦得跟白骨精一样！再说了，你表叔不是什么平凡人，你忘啦？」查世方挤眉弄眼的，手还指指天上。
「表叔，这年头电子业大老板，只要动动手指，比起让上面裁员的正神，更能呼风唤雨，您别自命不凡了。」南茜从高汤里挑了一根毫无热量的青菜来吃。
「小豪你也多吃点，年纪轻轻就戴眼镜，平常电脑看太多了吧！」查世方边唠叨，一面拿起马士豪放在桌上的眼镜，「这玩意儿我一直很好奇，清朝时见过人戴。」查世方把眼镜往自己脸上一戴，发现这是平光眼镜。
他心想，「这小子是装斯文才故意戴眼镜吗？」
查世方装作不以为意，又把眼镜放下。「都起雾了，难怪你不戴。」
小豪尴尬的笑笑，「我从小戴眼镜，喜欢看书，小时候父亲常常把全家的书都给藏起来，逼我到外面去玩，现在又迷上写程式，眼睛只有更坏不会更好。」
这顿饭吃得平和，虽说天狼没出现，南茜有些失望，但大致上气氛融洽。查世方特别喜欢这种「全家」相聚吃团圆饭的聚会，尤其是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凡间待多久，照现在网路上香火鼎盛的状态看来，也许他很快就能回去了。他宋南茜跟爷爷回家后，一个人出门散步。
「这火锅味儿真重，都吃完多久了身上还都是这味道。」他信步走到这豪华社区的后山，找了个石椅坐下，看着市区的灯海，他已经开始想念这个地方。
一条麻绳缓缓在他眼前从天而降，像钓鱼线一样，上上下下的挑动着渣世方的注意。
查世方不明究理，老神官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上来！有话跟你说。」
「什么？」查世方哭笑不得，「就这破绳子？」他犹豫的慢慢伸手触了那绳，殊不知那绳索就像有了性命，一圈又一圈的将他捆了起来。他像扯铃1样被扯了上天，由于速度太快，查世方刚刚吃的火锅料，又噗的一声，如仙女散花返还给了地上。
「来，喝杯摘星茶。」老神官指着桌上的一个老陶杯。
查世方眼前一波又一波星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哪来力气起身喝茶。
老神官用了根芦苇秆，吸了点茶汁滴进查世方的嘴角，说也奇怪，立即有奇效。
查世方起身后撢掉了眼前最后一颗星，跟老神官做了个揖。
「老神官，您有话要说托个梦来也就罢了，弄这什么捆仙索将我提上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老神官透过放大镜看着他，「小子，这不是捆仙索，就是我井里的破麻绳。」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在凡间交了什么好运，我本来不看好你会再踏进天庭的门槛一步，可这短短一个月，你的香火已经达标。如果再加把劲，回来可以再升一级，比你原先的位阶要好多了，下回裁撤也动不了你。」
查世方喜出望外，眼睛像鱼钩那么弯。「怎么会呢？我不过是回答信众的问题，这...真没想到，真心回应信众竟然是最快恢复香火的方法。」
老神官展开了一卷薄薄的红绵纸，反转过去给查世方看，「这是你可以回天庭的日子，也就是三天后。你把在凡间的事情，跟凡人结的缘，都做个了结，该抹去他们记忆的通通抹去，用的东西也通通烧了，这样可以确保你尘缘全了。服务信众的事情往后可以接着做，无碍。」
查世方面色迟疑，「你是说我在凡间认识的那些好朋友，通通都不能记得我？」
老神官点点头。「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事，一但错过了上天的日子，想要再回来，得等第二轮审核，除非天帝开恩，否则你得在人间等个三五十年。」
「三天，也太短了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这个......」查世方有些为难，他找了张椅子坐下，背弓了起来，双手抱头。
「老神官，凡间有些骚动，我不知该不该相帮，这...三天有点强人所难。」他抬头看着老神官混浊的眼珠，希望能得到一点通融。
老神官清了清喉咙，「规矩就是规矩，回不回来在你。」
查世方心口像是让一块大石压了一般，千斤万担，眼看是没得还价了，「我懂，谢谢老神官，学生三日内会做决定。」
「我可否访访老友们，稍微叙叙旧？」他嘴角往一边挑起，一种尴尬又想赖皮的表情，让老神官翻了个白眼，摆摆手让他退下。
「谢老神官！」
「就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