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为你落下霏霏细雨
查世方抓着直升机上了医院天台，医院紧急救援的停机坪，正好让老神官给他的直升机起飞。他将纸扎直升机往地上一放，天上落下了一点毛毛雨，他出了神。
辅到天庭的那天，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凡间，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提上来当个小神，最痛苦的是他不知道娘亲与侄儿冬笋的下落。
一但成神，与凡间的一切缘分都得断开。不能找寻，不能干预。可悲的是，他也忘不掉。
查世方从祥宁宫出来，不若别的受封小神般欣喜，反而十分怅然。
「我答应冬笋那天在疏洪道旁的小径抓蜻蜓，如果娘跟他有什么意外，不就是我开闸门给害死的吗？」
「救了八百人，如果里面没有自己的娘亲和小辈，这算功还是过？他们跟我当家人是因缘，还是孽缘？这一切是什么道理？」
查世方眼睛有点红，可他方才学到天庭中不可随意落泪，会遭到惩罚，他忍住了。
这条柳荫小道，他走了一个日夜，当心中没有方向的时候，在天庭里就是哪也去不了，无论什么路，你就是会在原地打转。
「叔叔。」一个莺啼婉转的孩童声音，笑嘻嘻的从柳树后面传出。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垂双髻，左手跩着一根柳枝，右手执一水晶壶，出现在查世方跟前。
红红的双颊，只一边有个小酒窝，不怕生的站那儿冲着他笑。
查世方傻看着她，想起自己村子里那几个水里来，泥里去，哪脏哪儿玩的野孩子，也是这般天真可爱。
「小妹妹好，今日要去哪儿玩耍呢？」查世方常常这样蹲下来问孩子们，他强装着笑，眼眶中却充满了泪水。
「叔叔，你这眼泪不能在天庭洒，会被责罚的，不然我帮你收到这壶里，待会儿你凡间的娘亲和侄儿要出殡了，你来看我点露如何？」小女孩笑着说。
这话还没听完，查世方跌坐在地上，眼泪无休止的流了出来，女孩都帮他用手接了去，放进水晶瓶里。
「快来，别错过了时间。」小女孩拉着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查世方，想让他起身，查世方忽觉失态，自己撑着地起身。迷迷糊糊让这小女孩牵着走到了一处空地，地上有个大棋盘一样的东西，有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格子。
小女孩走到了棋盘上，双手一分，棋盘的格子变得比之前大了千万倍。
「就是这儿了。叔叔快来。」她对查世方招了招手，笑靥如玲兰花般清新。
「这是什么？」查世方问。
「这是凡间，你站边线上，我要点露了。」女孩手掌向下，轻轻一转，格子从原本坚硬的地面，化成浓厚云雾般的结构，渐渐的那层水雾变薄，查世方见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山丘。
牛车上是用草席覆盖的两具尸体，车里放满了鲜花。一路上很多他熟悉的脸孔，正哀凄的护送着这辆车到山上去。
「这瓶里现在有了你的眼泪，你娘亲和侄儿都会知道你在送他们。」
说完，她的小手拿起柳条，轻轻地蘸着瓶中的露，小心翼翼的点了几滴。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叔叔不要太伤怀。今日我破了例让你送了母亲子姪一程，将受父亲惩罚，日后这个人情叔叔可要还，那日到了我自会通知你。」小女孩腼腆的笑了一下。
查世方躬身一拜，「小妹妹我今日让我得偿所愿，哪怕是还人情，让我赴汤蹈火查某都愿意。」
「叔叔可知话说七分满的道理？」小妹妹又笑着说。
查世方点点头，「懂，可是查某愿意涌泉以报。」
「请问小妹妹尊姓大名？」
「我姓赤，名骊珠。」小妹妹说，她的手一边转着那柳枝玩。
「多谢骊珠小妹妹今日点化查某。」查世方躬身再拜。
往后查世方有几次机会远远的看着那孩子点露，每次看，每次都会想起那场下在凡间，也落在他心底的霏霏细雨。
电话响起，查世方才回过神来。「天狼还等着我去，怎么分心了！」
查世方接起马士豪的来电，「表叔，我朋友刚骇进了他们矿坑里面的安全系统，有很多雷射警报器，火警警报器还有红外线警报器。里面除了研究人员，还有数十个警卫，卫星看不到地底的结构，地上有一个跟南美智利山上，那个欧洲人盖的光谱天文望远镜基地差不多的建物，但后面有座小山丘，你可以把车子停在山丘后面。」
「他们每周都有补给车进去，今天晚上你可以在路上拦截那台卡车，把他们的人换掉。不过你一人恐怕不容易。」
「小豪谢谢，我到了那边就没有收讯，别再打电话给我。」查世方挂了电话，转身上了“欧洲虎”，一路向o企业的矿场飞去。
上了战斗直升机，他才明白「这仪表板，怎么跟民用直升机差这样多？」查世方只能硬着头皮拉起了驾驶杆。
幸好是晚上，街上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医院头上有一架飞得东倒西歪的战斗直升机，经过一阵挣扎，这架欧洲虎终于朝着一轮明月奔去。
查世方照着直升机里导航系统，来到矿山的附近。确实，有座小山丘。幸好欧洲虎的噪音不大，他轻巧地把直升机停在了山丘的后方。
一下机，查世方立刻把口袋里那五片黑鳞片，也是他唯一的依靠，插在了土里。五个家丁果然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这五个家丁果然不是普通天庭中的仆从，各个体格强健，身长七尺，眼神利得跟鹰一般。只是金色护腕，腰带，还有金盾，看来不是救援行动，而是来大显神威的。不过这“壮盛”的军容，让查世方信心大增。
「参见正神，玄甲将军交代，吾等任凭将军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说完几个人就半跪行了礼。
一向不习惯指使人的查世方大惊，赶紧扶众人起身。
「好，多谢大家帮助，你们公子目前就被囚禁在这山丘后的矿坑中。我听说这里面警报系统很复杂，有雷射警报，也有火警警报，红外线警报，还有数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众人对查世方一连串的说明，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带头的家丁问，「他们是使刀或枪还是弓箭？」
查世方冷汗冒了一身，心想完蛋了，他忘了这些家丁没有下凡的经验，查世方试图解释，「这个吗，他们不使刀，也不使弓箭。火枪听过吧？」
众家丁除了一个点头，其他的都以茫然的眼神回应。
「火枪呢，大家想想弹弓，如果射出了是铁制弹子，速度又是普通弹弓的千百倍，大家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众家丁这才有些理解。「正神别担心，我们都有神盾护体，您躲在我们后方，决计不会伤到您。」
查世方转念一想，「是啊，就算他们不知道这些武器，都有基本神力，我真傻。」
「总之，各位，尽量不要跟里面的人起冲突，这样会升高他们的警戒心，在我还不理解这里面的猫腻前，请大家留条后路。」
「还有，大家的金色配件都太招眼，有办法改改吗？」
众人互换了眼神，做了个「收」的手势，浑身都改为黑色的夜行打扮，所有金色配件也都化为无形。
「谨遵正神指令。」家丁们行了拱手礼。
补给卡车射出两束白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上摇摇晃晃的行驶。
「前面那车那就是我们的目标。」查世方才说完目标两字，两个家丁已经冲到行驶中的卡车面前。
「我，还没说完...」剩下的三个家丁望着查世方，「没，没事，照你们的方法。」
卡车驾驶见不到这两个家丁，只觉得前轮好像让什么东西给抬高了些，「这车怎么回事？我催了油门，可他不往前，只往上！」
车里的另一个人说，「这路我们走多少次了，莫非有泥泞？」
「陷入泥中是不会往上的。」驾驶开始有点慌。
「那实验室研究一些怪里怪气的东西，搞不好是他们弄的。」乘客座上的另一个人说这话时，前轮已经离地一公尺。
「跳车！跳车！」司机觉得前轮还在往抬，只好弃车。他俩跳出车子，滚了几圈才停下。
一个忽然从草丛中走出的男子，朝他俩走来，对那两人说「睡会儿吧！」
这两人让家丁给弄昏，脱下了衣物，暂时把他们放在草丛中喂虫子。
查世方驾驶这辆卡车后，才知道之前的康尼格札克，是世间极品。
这条路没有分岔，查世方一路畅行无阻。直到门口的警卫拦下他。
「今晚怎么只有你一个？」荷着真枪的警卫问。
「原本的人今晚有事，我们调了班。」查世方陪着笑。
「通行证。」警卫的手已经伸进了车窗。
「哎，老哥，我老实跟你说，之前那个人，他老婆跟人跑了，今天晚上去抓人去了，这事儿他也不想丢面子跟老板说，他求我代班，这他的通行证，别跟我老板透露。」查世方一眼就看到这警卫头上有朵绿云，马上编了个故事。
「可恶，老公在外头辛苦工作！家里婆娘也不知道感激，外头的男人方方面面都比我差，非跟他走！太过分了！」警卫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老哥啊！莫非你也？」查世方面露同情地问。
那警卫回过神来，「哈哈！怎么可能！我老婆可爱我了！我回家都八菜一汤的伺候着，热水帮我泡脚，按摩按一小时，我一大老爷怎么会连老婆都管不住。」这话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呜咽。
「就是！老哥英俊威武，哪个女的会在外面搞七捻三的！」查世方顺势加了一句。
只见那警卫点点头，强装欢笑却又眼光泛泪的挥挥手，示意让查世方进去，「把车停在仓库门口，他们会出来搬东西。」
查世方见到仓库门开了个缝隙，一面开车一面跟五个家丁交代，「等会儿门开了，你们就跟在那些人后面，尽快找到公子。千万不要正面冲突，反正凡人见不到你们，能不引起注意就不要引起注意。」查世方有点担心方才家丁直冲卡车的桥段再上演，语重心长的说着。
他正等着，「但凭正神差遣！」之类的回答，可惜车里一阵寂静。
一转头，哪还有什么五个家丁，他车都还没开到，那五个家丁已经冲入仓库。
查世方的血已吓得冷了一半。
「什么任我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