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的滋味

在身边少年一起一伏的细微呼吸声中，陆川微微阖上眼，一种奇妙的陌生情绪不知不觉地涌上了心头。

……他还从未和除了父亲大人之外的人类如此接近过。

无论是被人揉着脑袋的亲昵姿态，还是与人同床入眠的亲近举止，对于身为丧尸的陆川来说，都是遥远得无法企及的存在。就算是人类老爹还活着的时候，也很少和他有过这样的亲密时刻，更别提那之后的漫长时光了。

其实赤司少年内心中那一系列的狗血猜测也并不是完全错误。在这样的大床上也坚持要睡在床侧的陆川、的确是出于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才会这么做，但是他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要留给身边睡着的人更多的空间，而是为了暗示自己，自己的身边还睡着另一个人。

实际上早已长眠在地底的另一个人。

从陆川产生思维的那一天开始，父亲大人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在荒芜绝望的末世里，一名人类和一只丧尸就那样在废墟里彼此相依为命。今天自腐朽破旧的房屋中挑拣回一些能用的材料，明天又从变异野兽的身上剥下了一整张兽皮，如此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才算勉强搭建成了那间简陋的小屋。

不过就算是再简陋，那也是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因此就算是父亲大人已经死去了许久、连陆川每天心打理着的坟头都堆了老高之后，孤独的丧尸也不愿意离开那间房子。

实际上，除了那所房子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

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就简陋无比的房屋开始变得破破烂烂，陆川也没有要重新捡拾材料修整房屋的意思。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是模模糊糊地想要随着逐渐腐朽的房子一起消失在风中的。虽然每天都抱着那本纯爱校园小h文到处跑着“谈恋爱”，实际上陆川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真正地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在长久以来一直被他视为生命支柱的父亲大人死去之后，自己的生命本身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末世里的人类绝不可能接受一只丧尸作为同伴，哪怕那只丧尸从未伤害过人类也是一样。而有可能接受他成为同伴的其他丧尸和变异生物们，又头脑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思维，甚至连同伴的含义也无法理解。

陆川孤独到、已经快要忘记身边有他人陪伴的滋味了。

对他来说，这天下午经历过的种种一切，真的美好的仿如幻梦。尽管他看似淡定地飞快接受了“自己被一个莫名其妙地窜出来的系统送到了这个有关篮球的世界里作为赤司家的私生子去谈恋爱”的设定，但是实际上，他一直都在怀疑这种种奇幻的事件是否真实。

直到此时此刻。

“就算这真的是梦，也是美好到……让我不愿意醒来的梦啊。”

赤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在他的身边，依旧闭着眼眸的陆川正如此的低声私语着。

*

“今天是你第一次去帝光报道，按照情理，我应该对你科普一下帝光的情况的，可是现在我并不想这么做。”

陆川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看着帝光中学颇有气势的建筑，忍不住想起了早餐后赤司对他说的话。

“把他当做我给你的考验也好，看成是我不近人情的证明也罢，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是否能为你死去的母亲争回一个名份，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学校里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学校，不过是进入社会最基础的预备役而已。

“如果在这里都会遭遇失败的话，我实在是不敢想象，当你背负着赤司之名进入社会后，会有怎样的凄惨结局。

“所以就从这里开始证明给我看吧……你不想成为累赘的决心。”

再度抬起头看了看帝光中学闪亮的名牌，陆川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踏进了这所学校的大门。

与此同时，在大门的不远处，一名有着赤红色短发的少年自刚刚陆川打开的车门内踏出，盯着他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后，转过头轻声对身旁的司机说:“现在可以走了……记得闭紧你的嘴巴。”

“是。”司机嘴上恭敬地应着，却始终弓着身子没有什么动静。赤司看看他，撇撇嘴角，转身向学校的方向走去。直到赤司的身影消失在帝光中学的大门后，司机低下头，麻利地钻入车内，启动了车子的引擎。

尽管在老赤司的暗示下，他们二人是坐着同一辆车来上学的，但赤司依旧坚持着不在校园的附近与陆川走在一起，直到他“承认了陆川有做他弟弟的资格”为止。因此才会出现现在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车里出来的情况。

不过想来，这样的情形也不会维持太久就是了。

毕竟，松尾陆川是能令得老赤司加以青眼、以私生子的身份被接回本家，并且凭借着学霸之名碾压了整个大阪地区的迷样の少年啊。

目前依然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学霸身份一无所知的赤司，此时早已经循着熟悉的路径来到了教室之内。施施然地从包里掏出手机，他伸手熟练地在手机的键盘上面敲打了起来：

“听说，你们的班级今天要进行集体测验？”

发送完毕了没有多久，被随意地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了起来。赤司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短消息的内容：

“诶，的确是这样没错。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赤司忽然有了一种久违了的不妙预感。

果然，不过几秒钟后，他手中的手机就再一次开始震动。赤司看了新到的那条信息：

“原来小赤司一直在偷偷地关心我吗~真是……”

信息只看到一半，赤司就一脸平静地关上了手机。

而与此同时，陆川正面对着自己桌上被送来的一张张试卷，在无声地叹了口气后，他认命地抓起笔，粗略地扫了一眼题目后开始唰唰唰地填写答案。在他身后的那个座位上，一头金发的帅气男生刚好放下手机，扯过一张卷子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撇嘴道：“又是这样简单的题目……啧，真是无聊透顶。”

他刚刚懒洋洋地拿起笔准备开始答题，却不小心一眼瞥见了前方正在飞快扫荡题目的陆川，顿时目瞪口呆。

……试卷刚刚发下来不到两分钟，陆川赫然已经不科学地填满了大半张试卷，此时正在运笔如飞地写着一道长长的运算题。他下笔时没有丝毫停顿，简直就不像是经过思考得出的答案，而是答案本身就已经好好地摆在那里只需要抄写一样。

黄濑觉得自己身为学神的骄傲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