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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篇中心刊物的名额,只要他写,花钱就能发稿子,学术界向来如此经济实惠,他也能顺利地在王走后成为所里年轻一代的顶梁柱。
都是预定好的轨迹,他家里有关系,易生有需要,如果他家里的关系非常大,或许带点红色,那么也许霍权界也会让步。
不管谁进谁退,王都是不会变的吧。
王靠着开水间的窗户吃泡面,刘海被夹起来,露出雪白的额头和修得很好看的眉毛,日光充分流淌在他上半张脸上,窗户边角都结了蜘蛛网,玻璃碎成蛛网的倒影。
他在这个窗边和庄浮生一起吃过泡面,聊过学业和未来,也曾在这个窗边和吴琅或者江星渡打一个忙里偷闲的电话,最后一次是在这里和吴琅吵架,结尾是吴琅生气地挂了他的电话。
昨天吴琅却是这么和他说的:“你还要我怎样!最后还不是要把你原谅!气!”
昨天半夜江星渡吻了他,在他去冰箱里拿牛奶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一个湿冷的耳后的吻,随即离开。
时机不对,王当时却心酸难忍。
甚至想转身抱他,把他融入骨血,把小时候的那个江星渡带进身体里一起离开。
王上车的时候没找人送,也没有吴琅也没有江星渡,吴琅早就跟他睡一个被窝的时候哭哭唧唧过了,王看不惯这些,上车就没知会他。
至于江星渡,那人多不过一句‘我等你。’像个拙劣的flag。王不愿和他过多接触,实在是怕自己心里的念头疯长,他对江星渡难以割舍的感情太深,这份沉甸甸的复杂情感会把他的双脚砍断,寸步难行。
他到了车站,知道自己要换乘,高铁加飞机的,麻烦了一天的时间。等车人很少,两条铁轨长长长长地铺开。
上车王什么也没想,就是脑海里突然明晰了他第一任男朋友的脸,那个捅了人又匆匆离开的小歌手,要在十万大山里写十万首歌的傻子。
他星目剑眉,笑起来牙床都在外面露着,长得很帅。
王是过了很多年,才和这个人稍微相似。
山水迢迢,来之不易。
这个夏天结束之后,王去了敦煌。
机场有人接他,举着写了王老师的牌子,十分醒目。见王向他走去,便也迎过来,他身后钻石一样璀璨的太阳让王眯起眼睛,伸手挡在额头上,直到面对面才看得出这个人的清楚长相。
来人是一个身材清瘦的高个子男人,蓄了一脸络腮胡子,脸上露出的肌肤却非常白`皙,长了一对西方人的深邃眼窝,眼神传递过来和煦而温柔。
“你好。”他伸出手来和王相握,声音清润又干爽,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我叫辜永复。”
这个师兄一见面就给了王很大的好感,他也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我叫王。”
辜永复是老师目前的弟子,在敦煌已经待了有两年多了。
据说他早年过得颇不如意,中途遇到霍权界,才有了去处。
王对于他的故事有些好奇,但也并非一定要知道,他尊重辜永复的隐私。
一路奔波到美术研究所。王就职。
“决定要来的这几个月准备应该是过得还比较艰苦吧。”辜永复带他去了宿舍,又去买必备的东西,一路上和他随意聊天。
王脖子上被什么虫子咬了好几口,红肿还痒,他伸手去搔脖子,语气有些犹豫的:“......还行吧。乱七八糟的一个夏天。”
辜永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总评,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王脖子上肿了一块,立马凑过去观察起来,然后又带他去药店买药,回去的路上唠唠叨叨嘱咐了晚上睡觉的事项,蚊虫不多,毒性不小,务必注意。
这边的生活一切都和以前不同,王回到寝室,书桌前放了三人大学时代的合影,几本厚厚的笔记本依然在身边。他烧了一壶水,喝了一口就觉得不对,水里都含着一蓬细砂似的。他放下杯子,自己坐到床边,这个角度正好对着窗户,红色多宝小象乖巧温顺地垂在他的腕下,抵在膝盖上。
影影绰绰的外面的世界,是要黄昏了。
残阳似血,空气干燥。
第二天王去参观实地工作环境,绘画组和雕塑组都在忙碌,原本大家对突然到来的新研究员多少有些芥蒂,虽然是霍权界介绍来的,也难保不是个只想吃点苦积累经验就回去评职称的人。自王认出来北印度的莲花卷草纹,埃及忍冬纹,波斯连珠纹等一系列绘画组临摹下的纹路之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辜永复提点过他,新同事面前,最好有多少本事露多少。
参观过程异常枯燥,顶着大日头很快就出了满身尘土味道的汗,王却难以停下脚步,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一层接一层地堆叠起来,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甚至想要流泪。
人在伟大面前总是不了要流泪的。
辜永复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抓住,他转身看见了王通红发亮的双眼。
“我现在想学绘画,也来得及吗?”
这话问得十分唐突冲动,甚至不太礼貌。
辜永复笑笑,眼角绽开了许多细纹:“当然来得及。”
佛像肃穆沉静,丰颐秀目,弟子菩萨,立侍左右,力士天王,威武勇猛。
漫天莲纹,满壁飞天,歌舞乐台,光煌煌。
人生太短,所学几何,皓首穷经,他信奉功不唐捐。
只一刹那,不知身在何方,人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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