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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便利店的售货员很正常。」
「售货员很正常地把画本卖出去,是姓安的白痴竟然买下来还以为你会乖乖躺在床上。」
他继续挥笔,抬头又低头看风景。
来人坐在他旁边,听到的声音,他知道蒋曦与他一样披上了羊毛毯子。
都是那种乾洗过後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
「......我怎觉得你完成这幅画之後,我给你的肝就会彻底报废。」
「我已经躺床一星期了,何况这个肝不是你给我的。」
「严格说起来算是。」
「严格说起来......你现在终於像二十岁。」
「怎说?」
「一直隐瞒著不让我知道交叉换肝的事,到最後才把我送到医院,一觉醒来已经手术成功了,却在事成一星期才出现,像部心设计、起承转合都恰到好处的英雄片。难怪我每次问你讨,你都说不给......现在才发觉你这麽幼稚。」
难道欺负喜欢的人的劣根性也是一脉相传的吗?
「嗨,你问我讨的是肝,不是糖,而且态度像『有烟吗?』『没有』『喔』这样。」
「再怎麽说我也不会因此受宠若惊,感激流涕。」
「......是吗?反而让你又恨上我了。你这麽无情到底是遗传自谁的,亲生父亲?」蒋曦微微弯身,一手托腮,「不能全怪我吧,你把藩望当救世主一样祟拜,他这样好那样也好,我在你眼中就是一文不值的小偷。老实说,已经有点不知道该拿你怎办了......只能绝地大反击,希望最後的大逆转能让你感动到以身相许,结果还是高估了你的善良,失败场。」
他停笔,静静看著蒋曦的侧脸。
青年由始至终都直望前方,好像没意识到他的存在与视线。
他用左手指尖一抹蒋曦的耳廓,想知道发红的那里是不是热的......不知道因为心布设的计谋失败而羞耻、还是被坦率表白『束手无策』的一点点害羞染红。
......无坚不摧的蒋曦原来也会耳赤?原来他会跟藩望比较?啊,他现在看起来年纪更小了。
「......也没你想像中那麽失败。」
「猫哭老鼠。」蒋曦微微侧头,避过他好奇的触摸。
「我失败在高估了你的善良,明明是个把我玩弄在鼓掌之间也不愧疚的家伙。」
「嗯,我真的不够善良。」他把目光放远,「......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跟你伤害了藩望,你也不会原谅我当年把你一个留在蒋家吧?」
「既然一人一次,打个商量互相抵消,以後不拖不欠。」
「不要。」他吹走纸上的橡皮屑碎,「你不是才说高估了我的良心?」
「......真是把我迫到绝路,半点都不通融啊。」蒋曦用两指揉了揉耳壳,似突然感到痕痒,「刚刚连最後大绝招也失败了,我好歹值得一点安慰宽容吧?就算骗我的也好......说真的,你有意识到自己是个百毒不侵、很难追求的死变态吗?」
「明明是你三心两意,从一开始对待我的方式就错了。」他看著草稿微笑,「又想报复又想追求,两头都不讨好,结果两边都一塌糊涂。」
「那是你的错。你以为我不想一门心思?你有时候实在让我很想徒手掐死你。」
「......听起来,蒋家人的爱情都不顺遂。」
「咱兄弟要不找个时间去清水寺拜爱情符?」
说毕,良久失去了声音,然後听到青年懊恼地叹气,低头,一手掩脸。
「......不敢置信,我竟然跟你坐在不够五度的天台一直贫,我在干什麽?是手术出了差错让我的脑子不正常还是麻醉药效还没过......」
「蒋曦。」他轻唤。
「再多画五笔就回去。」
「蒋曦,给我点时间。」
「六笔半,不要讨价还价。」
他放下笔,轻覆上蒋曦苍白冰凉的手背。铅笔骨碌骨碌滚下微微倾斜的画本,黑色与红色短暂混成一体,直到跌落在他们之间才分开。「给我点时间,两年或三年,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蒋曦稍稍挺直了背,把他发丝上纠缠的雪晶拨走、拈开。
大伤待愈的脸容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眼底的疲倦缱绻著温柔,那一点温暖应该可以融化半个北京城的雪。「......完成那半份歌词要这麽久?听说那是我今年的生日礼物。」
「乱说的。」
「我就知道。」
「蒋曦,去念完现在的课程、念到毕业,考级数直到你不想考为止,跟蒋家亲戚重新联络,与他们一起把家业撑起来。而我,我也要好好想一下以後怎麽办、怎麽生活......」
蒋曦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啊啊地呢喃两声,与他一起静静远眺紫禁城的雪幕。
他想,若现在有人上天台,他们并肩的背影从外人看来不知道是和谐还是奇怪。
当他想执笔再画的时候,吱嘎,天台铁门被推开。
可能是安先生或护士上来寻人了。他俩都没有转头,孩子般贪恋仅馀的数秒......
「蒋晚?」
会叫唤他这名字的人并不多。
陌生的声音、步履如猫,一时分不出是男是女。
戴著帽子的人把一张卡递给他。
是他的毕业展邀请卡,背面黏上一片蓝底黄心的乾花瓣。
鸢尾花。
「你是?」
「......蒋暖。」
(完)
?
☆、thebestisyettocome上
永远有一个吻未尝有些烛光未燃亮
若爱太苦要落糖结它断线亦无恙
***
--「我想过了,立即跟著你去死还是会分开。」
「为什麽?」
「你可能会上天堂,我绝对下地狱。」
有条手臂像乱葬岗的残肢般突出人潮。
他经过那处,把残肢上的咖啡拿走。终於。
在他说要咖啡的两小时四十一分後终於得到一杯凉透的外卖咖啡,他甚至看不见那工作人员的长相。後台极目四看都是蚂蚁般堆在一起、黑压压的人头。
他不觉得自己有人群恐惧症或密集恐惧症,但也许如那人所说的,自己在太多人的地方没法自在。他啜一口咖啡,没下糖,比想像中更难喝。
啊啊,真烦。
被安排坐在某梳妆台前,百无聊赖的他不知多少次打开手机检查短讯。
萤幕开开关关,除了工作夥伴在批发跟转发又转发的应节贺讯(无聊)、预祝他旗开得胜的加油讯息(真烦)外就没有其他了。
不是他在说,事实一次又一次引证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