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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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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的劳动繁重而且难熬。秦明杰回生产队以后,成天与社员们一起,起早贪黑,披星戴月。耕地,送粪,播种,锄草,收割,打碾,样样都得学,样样都需精通。他虽是农家子弟,也曾间接地参加过一些生产劳动,但要真正脚踏实地做农民,这才算个开始。

对秦明杰来说,参加劳动他不在乎。天下做农民的,有一层人呢,大家能做得了,他也能。他在乎的是,一直这样下去,还有没有个头,会不会使自己,与那些长年劳苦的农民一样,累弯了腰,熬瘸了腿,最后带着一身的病痛,老死在这片黄土地上。这又是他所不愿意的。

但是,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又能怎么样呢。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往下熬吧,熬到哪天说哪天的话吧。

转眼间,麦子成熟了。大片大片的麦子地,金黄金黄的。五月的热风吹来,那一片片麦子地,像起潮的大海一样,涌动着一波又一波金色的海浪,燥热的麦田里,不时泛起阵阵麦香。有一种叫做算黄算割的鸟儿,在天空里飞来飞去,边飞边不停地叫唤。农人们说,这鸟儿是一个被气死的寡妇变的。说这寡妇有年种了大片的麦子,就在麦子即将成熟的时候,老天突然下了一场百姓们叫作冷子的冰雹,把麦子全砸在了地里。寡妇眼看着一年的辛苦白费了,就活活气死。她死后,就变成了一只鸟儿,每当麦子成熟的季节,就飞到庄户和田野上空,不停地叫唤,那声音好像在不断提醒和催促庄稼人,算黄算割,算黄算割,不黄剜坨坨。娃娃们也不失时机地,唱起了算黄算割的歌谣。

算黄算割真多情,

飞来飞去不住声。

麦子杏黄快搭镰,

恐怕冷子打黄田,

打了黄田没有钱,

你家镰刀挂房檐。

算黄算割勤收田,

偷懒迟慢受艰难。

而每当这个季节,也是庄稼人一年当中,最紧迫最辛苦的季节。虎口夺粮,咋能不慌。一年的辛苦,全指望着这个时候的收成呢。如果这时来上一场风暴或冷子,那麦子就减产或者绝收了。因而,县上和公社的干部们,也不敢马虎,收麦时节也都下到生产队,紧急动员,指导和帮助农民们收麦。就连学校的老师和娃娃们,也都放了农忙假,回队参加收麦。

芦花湾的麦子长势不错,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生产队早早地安排了收麦的事,各家各户开始准备镰刀,把镰刃子磨得飞快,就等着上阵一试身手了。

收麦是个辛苦活,也是个技术活。不仅需要体力和耐力,更需要技能和技巧。秦明杰这之前也收过麦,但要和真正的麦把式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收麦第一天,放到麦趟子里,才知道赶麦趟的活儿,真正的不轻省。没赶一会儿,他就被前面的人,拉下了一大截儿。他紧赶慢赶往前割,还是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后面来的收麦人是万雪,麦收得利落又轻省,割到与秦明杰的趟子平齐,就说,老规矩,我先走。就割了秦明杰的麦趟,径直走了,不一会儿,就把秦明杰甩远了。他一边割着麦,一边还唱起了收麦的花儿。

五黄六月的天气长,

庄稼汉赶起了麦趟。

麦趟子短来麦趟子长,

一趟子下来汗水者淌。

赶上一趟又一趟,

可怜那庄稼汉的凄惶。

秦明杰使劲往前割着,可还是被接二连三的后来者所超过。其中还有平时干活很不咋样的妇人。他一个精壮劳力,被人一次又一次地甩在身后,心里的难受真没法说。听到后面又跟上来一个,心里又一阵紧张。不一阵子就与他的麦趟子平齐了,他就主动让开,可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妇人毛素琴。毛素琴看了他一眼,也不搭话,就割起了他的麦趟子。可她却只割不走,不仅割了自己的麦趟,也帮着秦明杰一起往前割。秦明杰心里一动,不禁想,还是自己的妇人疼自己。可转念又想,觉得这样不行,毛素琴身上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咋能让她替自己割麦。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落到了让妇人来帮的地步,岂不惹人笑话。就说,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毛素琴微微一笑说,你能啥,像你这么个割法,人家割两趟的时候,你一趟还到不了头呢。说着就继续割起来。只见她用镰一撸,胳膊一揽,一大片麦子就已经倒在了地下。秦明杰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的妇人割麦还有这身手。就说,我得向你好好学学。毛素琴说,别学我了,你得向把式学。秦明杰不听,就学着毛素琴的样子往前割,但总是不得窍,割下的麦子散乱不整,不仅赶不上趟子,而且捆扎起来费了更多功夫。好不容易割到地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看到万雪还在那里歇着,秦明杰就想请他给自己传授割麦的诀窍。从今天超过他的人中,他发现万雪麦割得最利索,称得上是一个割麦把式了。他拿出自己的旱烟口袋,让万雪卷了一根。万雪说,你那种割法,叫满把攥,既费力,又不出活儿。满把攥,累死汉。你得学会刨。说着就为他比划起来,看秦明杰似懂非懂的样子,就说,我给你说段口歌就明白了。

割麦讲究顺势刨,

镰撸手揽麦不倒。

把把麦杆往前移,

蹲齐根底紧打腰。

弯腰蹬腿马步蹲,

长镰稳钩手拦稍。

每回麦趟七八犁,

回回轻松费劲少。

第二回麦趟,秦明杰紧跟在万雪的身后看他如何刨镰,如何移步,如何打腰。照着他的样子做,果真有效。这一趟下来,似乎比上一回轻省了一些。到第三趟的时候,他的割麦技术就熟练多了,一招一式,已经与那些刨镰手们不相上下了。他不再被人远远拉下,也不再被后来的人超过了。这一趟,他觉得自己的技术水平提升不少,这样坚持下去,一个麦收结束,他也能当个合格的麦把式了。

在地头磨镰歇息的时候,他看到麦地里到处都在忙乎,连小小的娃娃们都参与到抢收当中来了。自己的几个娃娃,大点的在赶驴驮垛和拉麦,小的也在地里面拾着麦穗。他在心里不禁说,咋啦,咱娃也能劳动啦。别看现在小,十年后,谁知道这几个娃娃长成啥材料子呢。

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给地里送来了午饭,那些回家奶娃的妇人们奶了娃,也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了饭菜。地头树荫和山崖的阴影下,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家家都在一起吃开了午饭。午饭千奇百怪,有凉面,凉粉,蒸馍,菜合子,油千饼子,浆水漏鱼鱼等,不一而足。吃饱喝足了,也都四仰八叉,躺下稍事歇息一会。只有秦明杰吃了饭,又站起来,走到地的另一头,又开始干起活来。他刚学会刨镰,心里还在痒痒,想趁大伙休息的时候,再练练手。晌午的日头正毒,烤得浑身生疼。他不管这些,继续体会着每一个动作。以至后来有人来到他身旁,也没有发现。那人见他干得起劲,就默默地看着他干活,后来,秦明杰一抬头,才看清了来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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