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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好办的事,自然就讨了欢心,令朝廷将将他放回,他也才能顺利继承滇南王位。我本该早些想到这些,防着他些,是我白当了这十四年太子嫡子,怨不得人。”
平安还在对滇南王骂骂咧咧,李逸的思绪已经飘远。
他其实早知道自己的问题,李逸之所以不习惯庙堂间步步为营的权势倾轧,人心算计,说到底是因为他是个穿来的灵魂,前世经历的境遇性格,不是轻易就能改掉。
前世的李逸就和本朝皇太孙同名,只不过是位国画院的年轻教授,虽才华颇受业界看好,却性子温润无争,只一心画艺,并不热衷炒作名声。那年院里组织旅游,他不慎跌入山间深潭,再醒来就已经穿到了庆朝,一个架空的古代王朝。
李逸有位深受皇帝爷爷的钟爱的太子爹,且朝野上下一致好评,堪称端方储君。他明明过着花团锦簇的皇室生活,本该无忧无虑,却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日久,担忧一日比一日多,原因无他,太子爹被皇帝养得太正了,眼里什么阴暗手段也无。
就凭李逸看的那点影视剧,都能猜着这不是什么好事,果然皇帝病危时,太子爹突然暴毙,秦王即位,李逸从原来的尹王改封为“隐”王。
新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李逸若不想死,就得夹紧尾巴做人。
很快,不等别人来落井下石,滇南王世子就先赏了他两刀,李逸命大,活下来后,自请废为庶人。
新帝为了表示雅量,同时安抚宗室,没有赶尽杀绝,准了李逸的奏请,容下了他。
从少年懵懂的恋人,到夺命的阎罗,十年间对方从质子到滇南王,如愿称王称霸,他李逸从皇太孙沦落为庶民,早早虚度残生。
一样是天上地下,不过是两个人反着道走。
当年的噩梦虽然还在,但藩王无召终身不得进京,李逸的东郭先生也做了,中山狼也跑了,他和他再无交集。噩梦终究只是噩梦,并非现实,李逸深信只要再多些时日,总有淡忘的一天。
月影西沉,李逸又慢慢躺了回去,他逼迫自己去睡,京师的时局已经大乱,死过两回保下的小命,李逸再不想轻易丢了,明天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操心。
第二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平安就出了门。
到了午后,李逸有些心焦,平安这个点还没有回来,显然比前几日都迟了不少。京城这些日子如此不太平,人要再不回来,他就要出门去寻了。
终于,老旧的门扉发出咯吱响动,却并没见人影闪进来,而是一袋子口粮先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李逸急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过去托住那个袋子。
平安矮小的身子被压得弯弯的,后背和脑袋都陷在那包麻布袋的口粮里,他才倒退着进了门,就觉着背上一轻,知道是李逸来帮忙了,急道:“公子,您别动手,这点黍面,奴扛得稳稳的。”
李逸先帮着平安卸下东西,才转身利索地关上柴门。
他顺便探头张望了下,街上仍是没有几个人。
乱军夺城已经十来天了,街上传着消息,新帝没能逃出宫去,自刎而死。
最初的烧杀抢掠过去后,如今难得有些平静。只是街道两旁的血迹都还未干,京城里不时有掩埋尸体和焚烧各种东西的怪味飘出,实在没有什么人敢在大街上随便走。
平安放下黍面,抹了把汗,恭敬对李逸道:“公子,这是埋的最后一袋了,幸好奴会些粗浅功夫,不然今日这袋子黍面怕是扛不回来了。”
李逸这才发现他手臂上有擦伤青痕,抓过来一看,幸好不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性命要紧!今天运气好对付过去了,改天要是运气不好呢,一袋子黍面要紧,还是你要紧?”
就冲着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平安还真觉得这袋子黍面往后比他这条烂命更要紧,可李逸这么看重他,他心里头是妥妥美出泡来的。
只是今日得的消息估摸着对公子的冲击太大,该怎么开口才好,平安还想再琢磨琢磨。
李逸瞧着平安往暂作厨房的杂棚去了,他又回到破屋里,继续刨理先前留的西瓜皮。
瓜肉都已被切下放在了一边,李逸翻转西瓜皮,将外层的硬皮刨掉,只剩下绿色的那层脆囊,然后加盐稍腌,准备等出掉水,再端去厨下切丝。
平安从棚里出来,见李逸穿着身早就洗旧的麻布衫,却仍是风姿清雅,又见他手里摆弄着西瓜,实在怎么看都不像个样,忙上前去接手。
“公子,你怎好做这些事?仔细手。”
李逸笑了笑,他早不是什么贵人了,这双手除了纸笔,也能碰一碰别的东西。
平安转身端着西瓜皮去厨房了,边走边红了眼。
当年在宫中,水晶琉璃碗里西瓜瓤挖成龙眼珠般,盛满大内冰窖凿碎的冰花,浇着白酪端上来,公子都不定吃一口,如今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李逸自然也觉得日子不好过,但到底没有平安想得那么难。
他当年穿成庆朝皇太孙,原还觉得是个庆幸事儿。哪知道,他一岁多会说话时,有次在梦里说了胡话,那是地地道道的前世方言,这时代同样地方也有差不多的,被宫人发现,连日驱鬼喝符水,差点要了他的命。
若不是他的太子爹娘真疼他,捂死了不让风声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李逸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他要是再敢流露出一丁点不合理的地方,没能掩饰住他骨子里是个现代人,还是个成人灵魂,他的小命就会不保。
日日几十个宫人围着李逸转,宫里的规矩又多到让人头皮发麻,李逸到了十来岁上才敢露出点大人的思维,又受了许多年皇室最正统的教育,礼仪举止也渐渐变得无可挑剔。
就这样坐牢一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年,外在的物质条件再好,李逸也觉得饱受神摧残,不是人过的。
直到他自呈罪状,废为庶人,别人都觉得这下皇太孙活不长了,没料到李逸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心态调整得还挺快。
自此日子虽苦,能心安理得地做回自己,在京师没有大乱前,李逸过得还行。
不一会儿平安端出午饭来,稀粥配黍面饼子,还有新腌的西瓜皮。平民做了许多年,李逸也不讲什么规矩了,边吃边问平安:“外头的形势如何了?”
平安藏了最要紧的消息,先答些别的道:“凡是咱们知道名号的人家,大部分都没来得及逃出去。男子基本被杀了个干净,不少男童都没躲过,女子更是凄惨,被辱后自尽的,被沦作奴婢的,连奴都不忍听闻。如今城里但凡有些银钱的商贾,只怕都已被兵丁洗劫一空。”
一时两人都没有作声,想到李逸若还是皇太孙,估计现在也早死了,世上的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