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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一片苦心为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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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缜密,什么叫做苦心,萧嵩这时候方才完完全全明白了,刚刚的怒火一下子烟消云散,反而因为自己刚刚的大发雷霆而有些惭愧。

几乎就在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即有人叫了一声阿爷。听出是儿子萧衡,萧嵩登时生出了几分恼怒。他长子萧华以门荫入仕,但因为颇有才能,故而仕途相当不错,如今未满四十就官至五品,即便有自己zhègè父亲的因素,却也不乏自己的努力。可尚了新昌公主的萧衡就不一样了,成日不务正业,尽和窦锷等一群驸马厮混在一起,今日甚至在他见客的时候前来搅扰

萧嵩本待把人叱走,可萧衡叫了没应声之后,竟是又咚咚咚地敲门,他登时没bànfǎ,只能对杜士仪强笑一声道:“犬子无状,君礼你先少坐片刻。”

等到他打开书斋的门,见果然是萧衡站在门外之际,他不禁低斥道:“我正在见客,你有什么事不能晚些说?”

“阿爷,天大的要紧事,晚些说就迟了。”萧衡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暴脾气,不敢东拉西扯,连忙凑在父亲耳边低声说道,“我和新昌刚刚去过宫中回来,听说裴相国之子裴稹上书,痛陈太常博士为其父定谥号时,仰宰辅之意,不顾先人功劳苦劳,为裴相国讼冤。阿爷,这奏疏已经直送御前了,想来圣人肯定会看,看了之后是什么想法那就很难说了。若不是这么十万火急,我也不会在阿爷见客的时候……”

“好了”

萧嵩没有想到,看上去素来并不起眼的裴光庭之子裴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可是,这种时候再有什么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要紧的是这件事可能产生的后果。咀嚼着zhègè新鲜出炉,别人兴许还不知道的消息,又再想想杜士仪刚刚的言辞,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尽管去了一个裴光庭,如今的政事堂他可以一言九鼎,但这种看似的优势却未必是一定的,天子的态度尤其重要如果今天没有杜士仪的上书,又没有其刚刚那一番直言,恐怕他猝不及防就要吃大亏

“你去吧。”迸出了短短的三个字后,萧嵩立时砰地一声把书斋大门给关上了。这时候,站在门外的萧衡有些不乐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即转身就走,嘴里还没好气地嘟囔道:“不识好人心,你以为我于什么扔下窦十郎他们回来禀报?早知道就先让你急上yizhèn子”

尽管门外那一对父子交谈的声音很小,杜士仪就算竖起耳朵也听不分明,可是,当萧嵩沉着一张脸回来坐下的时候,他便意识到,恐怕外头发生了什么变故。

果然,萧嵩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就直言不讳地说道:“裴稹上书,为裴光庭讼冤,言道谥法不当”

“相国……”

“君礼啊,你的一片苦心,我之前险些误解,我给你赔不是。”萧嵩竟是肃容一揖,见杜士仪慌忙让过还礼,他斟酌了一下语句,最终摇头苦笑道,“可是,让你就此出外,我实在是……”

“相国,我年不过三十便官居五品中书舍人,若是留在朝中,虽可转御史中丞,可若再想进一步,那便着实惊世骇俗了。而且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难让人不服,既然如此,到外任再历练历练,又何尝不是好事?我去岁入朝以来,相国对我照拂良多,能为相国稍稍分忧,亦是我之幸事。”

杜士仪这一番话说得恳切,萧嵩听在耳中,心里也觉得更加舒服。于是,他欣然笑道:“若是朝官都如君礼你这般虚怀若谷,则天下无事矣好,你之所请,我会尽力助之。你于蜀中河东先后为官,政绩斐然,如今河北道契丹人又不消停,幽州节度使薛楚玉不能制,你去那儿也无甚意思,至于江南有崔希逸,如岭南黔中这等恶地,我自然就更不会让你去了。河陇为我当年建功立业之地,且河西节度使牛仙客敦厚长者,你既至鄯州,不妨前往拜会……”

萧嵩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暗示的只有一个意思那jiushi,河陇是我当年发家的地方,你去那里有前途

杜士仪的本意也确实是如此。河陇乃至于更远的安西四镇,正是他很想前去领略一番的地方,但此刻他只不过请缨前往鄯州主持赤岭立碑,并不是真正的外放,深谈回头在那儿扎根不啻还太早了。因此,他虚心地向萧嵩请教了一番河陇风土人情,以及军旅之事,足足盘桓了一个时辰方才告辞liqu。

果然,在裴稹三日之内三通上书痛陈讼冤之后,李隆基终于动了怜悯之心。裴光庭虽则是临终前险些闹出了一桩大事,可既然事情都归罪在门下主事阎麟之身上,由此轻轻揭过了,他也不能不kǎolu裴光庭多年功苦。于是,尽管太常寺拟定了谥号上呈,他仍然划去了那几个绝对称不上美谥的字,乾纲独断为裴光庭定下了谥号,不是别的,竟然是忠献二字。

无论忠还是献,全都称得上是美谥,一时间,朝中物议为之一滞,上上下下全都不由猜度,天子为裴光庭如此定谥,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解决了裴光庭的身后事,李隆基方才得以腾出手来。对于杜士仪的主动请缨,他这位大唐天子同样有些不明所以,因此思前想后便决定再次召见。当杜士仪掣出了在萧嵩面前慷慨陈词的那一套历练之说,又主动陈情曰资历人望不足,请出外,李隆基果然也对他这番虚怀若谷大加赞赏。

“你前往鄯州主持赤岭立碑之事,朕准了,然则你开元九年以制举高第授万年尉,至今已经十二年,大半时间都在外任上,相比那些视外官为畏途,视京官为坦途的公卿子弟,已经算得上脚踏实地了,出外之事等赤岭立碑事办完之后再议。”

杜士仪本就不指望现如今就能够把外任的事给敲定下来。再者,他想求河陇或安西四镇的官职,在没有到过当地,也没有相应的东西证明的情况下,即便有从前的辉煌政绩作为参照,也难以服众。等到出了兴庆殿,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缓步下台阶,却和迎面而来的太子李鸿一行撞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

见杜士仪侧身让路行礼,李鸿想起刚刚听说杜士仪即将前往鄯州的事,心情也好脸色也好,一时都异常复杂。那件办得实在是不怎么谨慎的事,险些让他和杜士仪全都掉进了万丈深渊,倘若不是杜士仪临危不惧,又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只怕他就因此被废了他强自一挑嘴角笑了笑,又柔声说道:“外人大多视和吐蕃突厥之属打交道为畏途,杜中书却迎难而上,实在令人佩服。”

“不敢当太子殿下赞誉,臣只是尽心竭力报效陛下信赖。”

对于再次撞上李鸿,杜士仪很想抱怨一下自己的坏运气,而李鸿竟然还不顾这是兴庆殿门前要和他搭话,他就更wunài了。好在两句官样话之后,李鸿一点头就拾级而上,他自然赶紧就快走几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直到出了兴庆宫,和赤毕等几个随从会合,他才终于纾解了刚刚在宫中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伴君如伴虎的京官,谁爱当谁当

“郎主,韦十四郎晌午时来了,留下话说晚上要来蹭酒喝。”

“zhègè韦礼”

心情极好的杜士仪自然恨不得晚上呼朋唤友好好聚一聚,少不得又请人去知会了裴宁。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傍晚时分,王缙也不请自来,此外则是李白王之涣和孟浩然。后三者都听说了他要前往鄯州的事,二话不说便表示要前往同游。尽管三人一时名士,可文采斐然不代表就有做官的才能,因此三人联袂游两京,玉真公主固然对他们的诗赋文学赞口不绝,杜士仪也替他们引荐过,还有个文坛宿老贺知章亦是逢人便夸代州三杰根本不理会三人没有一个是本籍代州的可最终执政的是宰相,三人也索性看开了,连科场都不愿下。

轻轻巧巧灌醉了这三个好酒之辈,把他们安置到了客房中,杜士仪方才和韦礼裴宁王缙到了书斋说话。他和王缙是拐了弯的姻亲,和裴宁是同门师xiongdi,和韦礼则是科场同年,多年来互通讯息,彼此提携,自是非同一般的交情。如今裴宁和韦礼全都回朝高升,他却遽然出外,要说最不明白的,jiushi韦礼了

韦礼刚刚从蜀中调回来,就听说了朝中格局大变的消息,这会儿nǎodài还没完全转过来:“我说君礼,你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一去恐怕不是数月而归,一两年之内怕是回不来了,所以,日后长安城若有风吹草动,还请三位给我通风报信”

见杜士仪没个正形地笑嘻嘻拱手,王缙不禁苦笑。托御史台大换血的福,萧嵩超迁他为殿中侍御史,显然把他看成了自己人。只从那一回和杜士仪痛喝了一场,此后又见其上任后翻手为云覆手雨,他就看出杜士仪所谋之远。可此刻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裴宁便抢在了他的前头。

“小师弟,你莫非是觉得朝中有萧相国和韩相国,对你都颇为照拂,自请出外后能够稳若泰山?”

这话说得其余二人立刻沉吟了起来,杜士仪却耸了耸肩道:“三师兄说错了。萧相国急躁,韩相国刚直,就算韩相国知道这次是萧相国举荐的自己,只怕在有些事情上仍然会不容让,彼此相争是一定的。要还是如此,只怕他们二位都未必能够长久。”

“那你还敢贸贸然外任?”韦礼顿时急了,“岂不闻,朝中有人好做官?

面对三双yihuo不解的眼睛,杜士仪气定神闲地说道:“所以,在离京之前,我会设法和将来可能拜相的人好好交通一番的。”

若是留在京里,三年五载他都休想追上李林甫,但在外任上,他可以想bànfǎ缩短年岁带来的距离若是一味想要在朝中,那就得长年累月给人当枪使,他这年岁太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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