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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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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要给他治病了,他倒忙上了。往那里一坐,灵素拿手比划着下针,他在那里正襟危坐,一针下去,凝神静气片刻,便道:“酸,麻,好似在往上走,沿线在这里、这里、这里几处……”一句未完,赶紧催一边的谷大夫,“快,都记下来没?赶紧的!”

这哪里像是给他治病的,倒像是在拿自己试药。

施针已毕,他又忙着同谷大夫埋首古籍,搜寻里头相关的记述去了。晚上挑灯夜读,又要整理所得,要跟白日里自己身上的感觉对应,记下疑惑处,有时候还要给至交好友写信询问。这么一来,哪里还得将养,竟比从前还忙了。

管家几次劝解无果,便来求谷大夫,叫谷大夫帮着劝劝燕先生,叫他保重身体。

谷大夫苦笑摇头:“你不晓得他如今的心思?他是自觉神耗太过,恐怕药石无医,趁着这会儿还能动弹,赶紧把这个医术琢磨透了要紧。你劝他,劝他什么?劝他多多保养身体,以防活不长久?他就是因为自觉活不长久了,才要这般拼命的,这可是往哪头劝呢!”

管家的伺候了燕先生一辈子,哪里会不晓得他所想。就是因为这样,才越发不忍啊。

结果也是奇了,这老先生如此不顾性命地忙活起来,看病也当试药在做,咳嗽竟一日日轻了。

这日夜里他正翻书,觉着有些饿了,便叫人拿些吃的来。等着吃的当儿,披了衣裳走到窗下,推开窗,一阵风过,带着夜凉花香。心里顾忌:“赶紧不能跟这儿站着了,吹了风咳得厉害,哪里还握得住笔……”

心里这么想着,要回身时忽然惊觉:“今儿……好像没怎么咳嗽?”

发着愣在窗口立住了,随侍拎了食盒进来,见此场景赶紧劝道:“老爷莫要当窗,叫风扑着了又该咳嗽了,刚好了几日,还得当心些才好!”

燕先生转过身来问:“好了几日?”

随侍一边从食盒里往外端点心,一边道:“是啊,这三四天没怎么咳了。”

一碗菜绒粥,一碟煎馄饨,一碟软饼,一个三联碟里头几样咸酸小菜。

燕先生一边心里瞎寻思着,一边一口口把几个碗都吃空了,随侍看他胃口也比从前好了,挺高兴,赶紧问:“再给您添点儿?”

燕先生摇摇头:“不用了,沏碗淡茶来,我再看一会儿就睡去了。”

喝着茶,燕先生自己坐那儿细想这身上的变化,心里越发看重这个法子了。

第二天他跟谷大夫商议:“我想给二弟写封书信……”

谷大夫顿了顿,问道:“你晓得他在哪里?”

燕先生摇头,又道:“我就给他常去的那几个神庙都写一封去!”

谷大夫忍不住乐起来,笑道:“随你吧。不过他若是听说了此事,想必恨不得立时飞过来。只是……恐怕不得盘缠。”

燕先生想了想叹道:“我在书信里都附上银票好了……”

灵素听着好奇,没开口打听。谷大夫直接告诉她了。

原来是燕先生和谷大夫的同门师兄弟,此人在医术上天赋惊人,也痴迷于此。只是他向来一心专注医道,旁的全然不通不懂,时常混得连饭都吃不起。每每此时,他便就近寻个神庙呆着去。

说起他的医术来,谷大夫自认自己同燕先生两个绑一块儿都抵不过人家一半。灵素只觉不可思议。

从她所见,不管是七娘大师兄还是如今的那些上官学读书的孩子们,都是求有一所长,之后就能依以为生了。这位这般高明的医术,怎么还闹得吃不上饭了?

谷大夫也忍不住摇头叹气:“他只认医术这一事值得投入心血力,旁的事情一概懒得过问。上回有个豪富慕名寻到他跟前求医,他听完症候却道,‘这样小病也来寻我,出门随便找一个瞧就成了,莫要耽误我功夫!’把人撂那儿不管了!

“结果后来人家记恨他此举,闹得在那地方也待不下去了,只好又换了一处神庙庇身。总算也后悔过,却道,‘早知道就随便替他瞧了,省得后来那么些功夫,耽误我试药……’他只是好医术,却并不好医人。我们做的这些事儿,在他看来都是无聊之事。”说了又笑。

灵素不解:“这不为了治人,又学医术做什么?”

谷大夫笑道:“他说这医术于他而言是为探求人身道理,并不是为了替人瞧病的。在他看来,这人本身就不以活命为要。有许多人,别说日常不注意保养身体,便是来瞧病了,你告诉他各样忌口,他都懒得遵行。‘他自己都懒得管,做什么我要替他管?!’他总这么说。”

灵素便笑了:“我看求医治病的个个都想早日康复,怎么会不在意自己性命。”

谷大夫凝神想了一会儿,叹道:“实在他说的也不全错。除了那些意外的,许多人的病都是日常自己没主意渐渐累积起来的。说来你恐怕不信,我看过的人里头,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的病因何而起的,往后什么什么事绝对做不得,什么东西吃不得等等。

“大概……七八成的人都不会听这个话。还是照着自己的性子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到症候愈加重了,再来求医治病。有时候还能治,有时候就已经治不了了。医术又不是仙术,总有力有不逮处。可若是他一早遵医嘱行事,本不至于到此田地的。”

灵素听了惊讶不已,事后同方伯丰说起,方伯丰就想起自家那荒唐“二叔”来。难道他不晓得纵/欲过度会殃及性命?只怕也知道的。只是一时没死,就一时还不急着信。且那点滋味兴头在前面吊着,一不小心就“奋不顾身”了。

“看来这性命还真不是最要紧的?”灵素听方伯丰一提,也立时想起许多醉酒骑马落河里、通宵骰子骨牌倒桌上、各样助兴药轮番吃着一睡不醒的事情来。

琢磨了半日,问方伯丰道:“我觉着……这性命好像只是拿来用的?用命赚钱、享乐、斗气……这些都是命的用处,可不是养命的吧?”

把个方伯丰也问住了。他再想想自己,行事时候确实也不会把“顾全身子”放在头里,总是该做这个,想做那个的最要紧。这么一细体会,好像还真是灵素这话了。

见他神情,灵素就晓得自己大概说着了,忍不住又疑惑:“那、那治病救人的意思,就是‘缝缝补补接着用’?”

尤其她们现在琢磨出来的这个治法用的是针,更对这话了。

还是方伯丰稳得住:“人有生就有死,既如此,最要紧的肯定不是‘不死’了,因为必然会死。所以这一辈子,活的不是看有多长,而是看这一辈子自己拿去做什么了。你说的对,有拿性命花在享乐、斗气上的,也有像燕先生、谷大夫这样把性命花在救更多人性命上的。这就是用法不同了。”

灵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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