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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官学堂恐怕也办不了多久了,今年已经开始按着考试成绩来定能不能上高班,成绩不够好的,再要上学就得交钱了。还有那些不是本县的人,要想在官学读书,也得额外交钱。便是本县的,纸笔之类的用也得算。
“他们说,‘白得的没人会看重,不如点钱,还能叫他们用功些读书。’我想……我想在咱们书楼里接着办教识字和算术的班。教书的人,可以请从前官学坊出去的大孩子们,或者我们认识的人……”
灵素点头:“也好,地里也不用整天看着,官学不办了,咱们比着那样儿自己办一个也成。”
湖儿说得更直接:“爹爹只管办起来,银钱管够。”
方伯丰就笑起来:“咱们家都是反了,大人要做事,反倒要娃儿掏钱。”
岭儿就笑:“那不是,还是大人掏的,银子都在娘那里。”
一时都笑起来。尤其等谢大人从同知升了知府,湖儿那里各样稀奇古怪的分红也越来越多,却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两处决堤,各自受害,等各样恢复起来,已经数月之后了。当日炸堤掘坝的几个人,被衙门里审之后,有几个坚信自己所为分毫无错,有几个则喊起冤来,只说是被神棍们迷惑的。
县令也下令从几个神庙里带了人来当堂对质,却都是空口无凭的话。
神侍们道:“扶乩得神示曰‘无神决,大灾消弭’,我们都是照本直言,哪有什么蛊惑之说?且如今看来,无神渡决堤后,县里雨势渐小,确实没成了大灾,这话原是应验了的。可见这才是神示的根本解法。至于乡人愚民听了神示所言胡乱行事,难道也要怪到神明身上?却是他们自己福泽不够,听不懂真言罢了!也是可怜、可叹!”
如此,连个唆使的罪过都论不上,对答一完,人家依旧衣袂飘飘服侍神仙去了,这里那几个“证据确凿”的却没这么好命了。哭天抢地也好,大义凛然也好,都一块儿送去了府城,该流的流,该杀的杀。
灵素旁观了整一场事,这回却没有说要替哪个鸣冤,伸手帮个谁了。
那仙人堤和无神渡,在德源县一北一南,两处地势恰好是湘泽同德源县各有高低,这回是各自受灾,说起来都是对面的人害的,眼看着要结了世仇。
便是有许多人想起这里头有神侍神庙的事儿,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又有哪个人能出头跟那么些神庙神观为敌?更何况那些掘堤害人的又没有鬼拖着手,落个这般了局,也是罪有应当。
遇仙湖虽大,却也只能是水来不满,没有它盛不下的一天。可它也没能耐翻山越岭地把双羊镇还远的地方的水也给一气儿过来。这护阵做个端阳梦都只对在湖边歇着的管用,又不是要雨要云的还能借着风飘飘。
神力有时穷。灵素算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加上之前得大前辈所示,晓得了这世上还有眼见之外的“大世界”,更不敢轻易妄动了。想想“燕先生”这位大能前辈的“分神”。一辈子既无高官厚禄,亦无娇妻美妾,莫名其妙继承了一个借符通神的能耐,还一回回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
这真神仙的凡身,好似过得同凡人向往的都不太一样。那到底是凡人的过法对,还是神仙的过法对?
她不敢妄下论断,自然也不敢贸然伸手了。说白了,她现在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更感兴趣些。
转过年去,方伯丰就真的在自家书楼小院的后楼里开起了义学堂,官学堂春学已经开始实行新规矩,不是从前白吃白学的时候了。
毛哥、果子和小毛弟几个是义学堂里常见的先生,他们当日受了这个形制的好处,之前见官学堂改制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怅然。等发现义学堂开办,又有自己能尽力之处,都没犹豫就寻了方伯丰报名排班。
只是这一教却教出事儿来了。七娘好容易相中的一个接班人却叫方伯丰给拐带歪了,果子教了两年,觉着自己还是愿意当先生,好过当大管事。
七娘一直十分疼她,听她这打算,深谈了两回,便也不再相强。反特地往义学堂多捐了些银钱,只笑言:“如今肯女先生的地方可不多,得叫这个地方多办两年才好。”
果子遂愿,却同七娘说了这些年来自己所行之事,许多都是自家哥哥的主意。又把毛哥下力气琢磨用人管人的事情同七娘说了。
毛哥自从寻着了这一个“能同自己年岁齐涨的本事”就一直沉心细究,不曾放松过。尤其他发现这事儿自古以来不少人提过,只是都零散见于各处,竟没有一本专著。他便索性一边查书,一边摘录,一边琢磨,一边试行比对,却是“食髓知味”,寻着自己的路了。
他当日劝果子别发慌的时候,还特地拿了自己举例,他发现自己的心能安定下来,就是在找到了这个“可做之事”的时候。他道:“这世上无数的事可做,无数的技艺可学,要紧是先寻着自己喜欢而擅长的。莫要去看如今流行什么,什么能挣钱,这些都没用,还得落回到自己身上才成。等找到了自己擅长的这一点,持之以恒努力下去,必有所得。心里晓得了这一点,许多从前的发虚和慌乱便都没了。”
没想到却是老树迟花结大果,靠着这一路琢磨人的本事,不仅自己的煤饼作坊经营得有声有色,又帮良子捋顺了咸菜铺、村贩的买卖,最后竟被七娘选中,历练了两年,成了填塘楼、水围库、大连店和食坊的总管事,还占了归总的份子,渐渐也成了德源县里数得着的人物了。
毛哥就感慨:“这一条路走下去,会得着什么机缘,能遇着什么贵人,这些都是看天的事儿,寻常人实在没能耐谋算清楚。只有一个‘我’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田地,是自己说了算的。所谓‘自主’,这根子当在此处。”
他出了名了,官学堂也跟着涨了学,许多人家孩子看着走不了科考之路的,转头都开始往官学堂送。“当不了大官,做个财主不好?”好似去了毛哥一样的学堂,就一样能当上财主一般。
等果子可以全盘接管义学堂的事务时,方伯丰同灵素两个就索性回自家山上定居了。
谷大夫和老司长的闺女女婿已经在县城里住下了,谷大夫喜清静,可是这会儿又不适合再上平湖崖住着去,索性就一起住到了灵素家那山上。正好同岭儿一起接着琢磨那些药理和医理的事情,莫大夫一年里也会有几个月回来这里落脚,还是那么身无长物的样子,只是医术进得厉害。
方伯丰一边按着时气选育良种,一边又开始在村里办起义学来。鲁夫子知道了便笑:“这才是正经得了我传承的人。”夫子夫人来山上小住时,也常去学里教书上课,要是京城里的高门闺秀们知道了只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