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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宗祠,屹立在正南处,两只玉狮坐镇祠前,内里透出星星点点几千盏琉璃灯火。
每一个灵位,皆用黄金为基,美玉为底盒,紫檀木为牌,高贵奢华。每一个香炉里,都燃着满满的红香,不仅逢节受拜,平日亦有族人打理。
皇室之尊,万人之上。
直到星灯节夜里,那孤影立在堂前,叹了口气,字字释然:“生在烟花地,怎生就误打误撞,闯进了这一场江山大戏。”
天皓执匕首守在堂外,融于一片月华中,似一个灵:“玄乙名归皇族,是高兴么?”
韩水回眸,欣然一笑:“只可惜,荣宠已至,我却一点也不想被葬在此处。走罢,去锦江。”
天皓怔住:“玄乙欲葬于锦江?”韩水飘身而过,手指弹了一下他腰间的匕首:“玄乙今夜要去锦江,放,花,灯。”
天祺二年星灯节,朝廷解宵禁,放城防,据说礼部别出心裁,借来雨花阁的十六条飞龙莲花船,置于江面添,深得民心。
离宫时,韩水没有特意打扮,只穿朴素的黛色绸衫,披着长发,简单扎一根牙簪。即便如此,依旧气质斐然。
一路风景,似曾相识。江边,天皓望着茫茫人海,蹙起眉头道:“也不约个时辰,说个地方。”韩水笑笑,寻至一家可供客人点曲的茶坊,道:“你去和店家说,让我来弹曲。”
弹的是《溯水行》,来往过客一听,既不是《红烛女》也不是《将军赋》,无甚意趣,低头就走。店家当然不悦,天皓只好赔钱。
半柱香后,却见门前的匆匆人影之中,立定一位白布衣。韩水止住弦音,抬眸,目光温润。
他不缺热闹,守着逢五之日便觉得满足,极少在过节时打搅齐侯。然而星灯节毕竟不同,本就是个与民同乐的日子。
天皓喊了一声:“好耳力。”齐林布衣纶巾,随性笑道:“耳力再不济,也不至于听了那么多遍,还记不住青颜的调子。”
韩水未答,天皓却莫名其妙红了脸。齐林拍他的肩膀:“小羽林,自己找几个姑娘玩乐去。”天皓站直:“本将要保护公子。”齐林手中一紧。天皓:“这就走。”
旖旎灯火,十里草铺,二人并肩而走。但凡遇到样式新鲜的花烛、香囊、纸鸢,齐林问一句:“你要不要?”韩水摇头,仰颈闲叹:“通体清香无俗调,侯爷当真好眼光。”
如何得了?十步内,齐林逆着热闹喧嚣,一把将韩水拽到草铺后面的角落。光影迷离间,韩水醉意一笑,似株柔韧仙草,主动环上齐林的脖子索吻。
吻过后不再矜持,无非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一起逛江景,做了二十年前的风流事,而已。
齐林:“听刑部燕大人说,冬青大哥在前面摆酸梅汤铺。”韩水:“他们不是在开茶坊么?”齐林:“就是那里。”
酸梅飘香,旗一竿,板车里盛着十几只黑陶瓷坛子。冬青拿着木勺,石在原地,孟怀倒算是奋力吆喝,脸都红了,可惜声音太弱,淹没在人群中。
韩水觉得口渴,想上前帮衬两碗生意,却听齐林清了清嗓子,当街嚎道:“冰镇酸梅汤!林左丞喝过的酸梅汤!”
一句话,当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眨眼间,众客涌来。冬青应接不暇,“啪”地把碗放在二人桌前,道了一句谢。
韩水端起碗,闲来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这几日我一直待在云泽,差点忘记来与你放灯。”
齐林摸出几两银子,放在桌上:“看来皇权不过尔尔,还是一碗酸梅汤有味。”韩水笑叹:“能说这话的,尽是天命富贵之人。”
辞过酸梅汤铺,近了江边,花灯一盏一盏挤满草铺屋檐,琳琅满目。韩水挑得很仔细。
门前那几盏生肖花灯,先前已经放过,不合适。檐角那些是四季花灯,过于粗糙,不够致。
店家眼神活,从铺里拿出一盏图纹细腻,造型别致的花灯,弯腰道:“二位瞧一瞧这盏,五伦花灯,和前些年朝廷发的一模一样。”
韩水接过来,翻弄着油亮的灯瓣,一时有些恍惚,也希望自己能和亲人堂堂正正地放一回。
齐林:“这盏多少钱?”店家:“二两银子。”韩水低下头,苦笑道:“走罢,我哪儿消受得起。”店家不解其意,干着急:“别别,一两银子也卖。”
齐林笑了笑,买下灯,背在身后:“就是亲人,怎么消受不起?”韩水面色微红:“小心灯,别被人蹭破了。”
娓娓而行,江景壮阔,但见飞龙莲花船来回在江面穿梭,划过灯火,乱漾月影。
韩水想坐船。齐林道:“想坐船?”韩水望了一眼:“怕不妥。”齐林笑了笑,径直往渡口去。
十里渡口,红绸铺地,处处皆有官兵把守。虽说是与民同乐,万人皆着便衣,然而世道该有的规矩次序,还是没能落。
老一辈王侯身份尊贵年纪大,乘辇上船,身边拥美人,地都不沾一下,而年富力强的显贵,附庸风雅,相让登船,谈论朝堂消息。
云凰莲花船,为皇室宗亲所制,装潢最为豪华,飞虎莲花船,是老齐家,玉兰莲花船,是林家人,凡临安大姓,皆有着落。
齐林指向江边芦苇荡:“贵人不露面,看到那艘小乌篷船没有?特意为我们准备的。”韩水奚落:“侯爷就这么寒酸?”
虽说寒酸,但那小船上,摆着一架古银琴,船舱帘子上,绣着致的纹案,都是先前二人在安民居里的温馨画面。
齐林:“喜欢么?”
韩水刚要张口,正这时,喜乐冲天,江面新驶来一条空船,船阁缀满灯,富丽堂皇,光是船帆便有三丈高。
礼部侍郎黄言一身渔衣而来,卷着裤腿,笑得他浑身起疙瘩。黄言行礼道:“星灯佳节,玉影当成双,此船名为‘青韵’,乃林左丞之美意。”
毕竟偷欢未成,被人逮了个正着,韩水不慌不忙,笑着道:“领情,领情。”齐林一声长叹。
二人登船,船开。黄言立于岸边弯腰行揖,一动不动,直至和十里灯火繁华融为一片,再也望不见。
韩水凭着雕花栏杆,面迎清风,心有内疚。齐林把花灯放在桌案上:“黄言还是有本事的,不得不服。”
礼部刚砍去国库每年支给船坞的修造各家花船的铺张用,为平怨言,在星灯节设船游江,殷勤侍奉,给足各家面子,且借的还是雨花阁的船,顺带讨好林左丞。
这些齐林心里清楚,嘴上不说,只招呼侍者摆齐笔墨。韩水转过身,道:“我方才真想坐你的船。”齐林笑了笑,点起蜡烛。
韩水走到案边坐下,一瓣一瓣地打理花灯:“只是若不坐礼部安排的花船,朝中就要误会,以为我不喜欢礼部的做法。”
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