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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风那么大,大到他几乎站不住,他才猛地深吸一口气坐到路灯下的长椅上。
夜里静悄悄的,无数双眼睛从枝桠里探出来窥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啁啾的,大胆地从枝头上跳下来打量他。徐闪亮摸了摸口袋,兜里有他买来准备给周鹤青吃的一个泡芙,他把它从纸袋子里剥出来,一点一点撕碎了扔在地上。远远的,先是没有什么动静,等到一只靠过来后才又跟着来了几只。
徐闪亮这才意识到,是春天来了。
他坐在路灯下,那昏黄灯光将他和路旁梨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偶有风过,树梢便沙沙作响,那些繁茂的白色小花一簇簇一幢幢挤在一处,沉甸甸的,从枝头压下来,像是在窃窃私语,互相摩挲着,顺着风的方向散了满地。
这样旺盛的生命力。
他的肩头也落了许多,白的黄的柔软的芬芳的。徐闪亮低下头去,他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那些鸟雀愣了神。如果他也能像这些小鸟一样,饿了渴了有一位过路的好心人随便递给他什么,即便只是无心的善举……
妈妈。
那个千百次滚在舌尖又被藏在心里的人,那个在无数深夜里曾无端给予他勇气的人,带我走啊。
“为什么啊!”他坐在长椅上,用手臂压住眼眶,破天荒地大喊出声。
那些受惊的鸟雀在地上慌不择路地蹦两下,扑棱着翅膀斜斜飞走了。
他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妈妈的孩子,他隐约的知道大人的秘密,他不敢说不敢问,只敢混混的再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他也知道自己在学校不太受欢迎老师因为他的家世给了他许多特权,可小孩子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知道老师“喜欢”他,他们便排挤他。
但这都没关系。
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妈妈并不是那个屋子的女主人。
这认知无端地给了他许多勇气。
这一切就都变得无所谓了,反正妈妈总有一天会来接他的。也许她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所以把他寄放在爸爸这里。但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他的,然后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他也是有母亲疼爱的小孩,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他甚至会想,要是哪天妈妈突然来了,他就跟妈妈说:“带我走啊,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那,慌慌张张的,总得拾行李吧,要是妈妈突然出现在路口怎么办?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书包里总备着两件衣服,一个玩偶小人,一把小水枪,断了的剑柄,一辆小玩具车,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每天放学的时候就会在校门口张望一下,看看这个年轻女人是我妈妈吗?再看看那个漂亮阿姨你是我妈妈吗?然后司机叔叔就把车停在他面前喊他。
后来他长大了,也就当她死了。
可他从没想到的是,她仅仅只是不想要他。他会阻碍她的前程,他会令她想起令人羞愧的过往,所以这么多年了,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像扔下什么包袱一样把他扔在徐家门口就走了。也许她在一开始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将他拿掉,匆匆生下来便又后悔了。
他猛地踢了一下腿,那些纷纷扬扬的小花再一次扑向空中。
“为什么啊!!!!!”
他平躺在长椅上,看天边泛起鱼肚白,看星辰散去,看月亮敛其光华,看太阳从树梢的那头一点点升起。他有些冷,身体却温温的,泛着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还有些饥肠辘辘,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六点了。他一晚上没回去,手机里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他有点想周鹤青,想听他说爱他,想知道自己并不是了然一身,也是被疼爱被需要的。
他坐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昨晚走进了一个公园,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晨练了。徐闪亮揉了揉脸,走到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可回到家里才发现周鹤青不在,竟同他一样也一晚上没回来。
徐闪亮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想起肚子饿,又在厨房里翻出一包方便面,烧了点水准备煮着吃。他把东西囫囵倒进锅里,靠着灶台又发起了呆,直到飞溅的汤汁滴到他手腕上,才手忙脚乱地关了火盛了出来,那面条被他煮得软绵绵的,筷子一挑就碎成几段跌进锅里。
他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实在是不想重新再煮一碗,边准备将就着吃下去。
才吃了两口,就听见身后门响,却是周鹤青回来了。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愣愣的,一个看见另一个双眼红肿像是刚哭过,另一个看一个胡子拉碴满脸倦容,却都十分有默契似的不闻不问。
于是徐闪亮转过头来吃面,周鹤青站在玄关换鞋子。
周鹤青已经换下了昨天的西装,只普普通通地穿了一套运动服,又喘着气,像是刚出去晨跑回来一样,而事实是,他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一直从出租屋跑到这里。
他走过去看徐闪亮吃的什么,只见一团黏糊糊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搁在碗里,他皱了皱眉,伸手把那碗拿开了。他走到水池边,先把锅洗了,瞥见垃圾桶里的方便面包装袋,这小傻瓜连个鸡蛋都不知道卧,又重新烧好水,撒了一把面条,卧上两个鸡蛋,切进去一个番茄,盛出来后又在表面点缀了一点葱花。
等水烧开的时候,他看见徐闪亮手腕上有点红,又去拿药箱给他涂了点烫伤膏。
眼巴巴的,徐闪亮的泪就又滚了下来,他觉得眼眶又热又胀又痒,哆嗦着嘴说不出话,可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同周鹤青说,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只知道哭,连包方便面都煮不好,周鹤青就揉了揉他的头,又用纸巾帮他把泪都抹去了。
那面条端上来的时候,色泽艳丽诱人,散发着香气。迫不及待的,徐闪亮挑了一大口,被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往上吹着气,徐徐吃了起来。
周鹤青撑着脑袋看他吃面,想了想,就把那碗面糊糊端过来自己吃了。
他看得出来,徐闪亮昨晚过得不好,很可能一夜没睡,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话临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该不该说。他没想明白,直到现在也没理清楚头绪,没分析好利弊。
周母像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秉性,唯恐自己一走开,周鹤青就在后面作什么幺蛾子,搅黄了这桩亲事。即使她知道徐瑾十分钟意自己儿子,甚至想只和周鹤青两个人单独相处一会,她也没有走开。她横在那里,把周鹤青堵在餐桌上,封杀了他的一切退路。
她看见儿子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只要她儿子在这里呆着,和面前这个姑娘好好谈一场恋爱,最好能尽快结婚,把那些不干不净的关系全部断掉。
他们吃的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