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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就某个领域具有相同水平的见解与认知时,才能说得上是谈论问题。加百列来书房找他,只是来问他一些浅显的问题,还说不上谈论。
这个纠正对机械师而言非常关键,在宜青眼中却没什么区别。他微微一笑道:“总之,我很不高兴。”
西里尔的双唇轻分,神色有些讶异。他离开地下室之后,勉强学会了简单地关心他人,虽然关心的对象只有那一个人。
“为什么不高兴?”
宜青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山林中时有鸟雀扇动翅膀、风吹过梢头的微弱声响,他那些声音变得有些渺远了,开口道:“因为你经常见他,不见我,所以我不高兴。”
西里尔道:“加百列不会每天都来问我。”加百列身为师团长,也有许多杂务要处理,不可能天天都去找西里尔闲谈,两人未必会天天碰面。但西里尔和宜青住在一间房,仔细算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反而多。
“但你会和他说许多话。”宜青道。
西里尔点了点头,道:“以后睡前我留半小时……不,四十分钟。”
“你本来就睡得晚,再留那么多时间……”宜青懊恼地捂住了额头,觉得自己顺着西里尔的逻辑往下说,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他说这些话的目标又不是和机械师讨价还价,好让对方在繁忙的生活中挤出一段时间,留给两人闲聊。
两人也快翻过缓坡,跟上前方的士兵了,宜青停下了脚步。
“西里尔,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西里尔偏过头,目光专注,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
宜青道:“哪怕你和我每天说上一小时的话,但只要你和加百列说得更多,我都会不高兴。”
他摇头阻止了对方的反驳,继续道:“好吧。不用那么多,你和他说上半小时,十分钟,不说话只见一面,我……”
“你不喜欢。”
“对,我不喜欢,很不喜欢。”宜青深深呼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把心里那股郁结的情绪理清了、说明白了。
他看到加百列和西里尔两人在一起的场景,就像嘴里被塞了一把帝国南部的特产酸莓,连呼吸里都带着难受的味儿。归根结底,那种感觉就是不高兴、不喜欢。
宜青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西里尔?”
“你不喜欢”这句话不是他说的,除了西里尔还能是谁说的?
他惊讶地看着西里尔,对方正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难题。把这一句不喜欢过秤,能够胜得过多年没见的友人吗?
西里尔少见的露出一丝犹豫的情绪。他抬起头,看向宜青道:“很久没人和我说过那些了。”
西里尔认真地数道:“他们去世了。老马丁不会说话,你对机械不感兴趣,除了前几次见面,就没有再提过。加百列知道的也很少,但他……”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加百列对机械的感情,或许不如他那般热忱,但至少是小心揣在怀中、偶尔会拂去落尘的。这就已经很够了,在伯德先生和伯德太太离世后,他见过的人很少,加百列已经是最能和他说上话的人。
“我对机械……”宜青想要辩解几句,但觉得在事实面前,狡辩确实很无力。他喜欢西里尔,但对西里尔喜欢的那些金属构件缺乏兴趣。所以在和对方熟悉、明白对方不会离开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刻意谈起这方面的话题。
他以为西里尔不懂,可西里尔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眼前站着的人,原本就是帝国最杰出的机械师,那个能记住最复杂微构造的脑袋,怎么会记不清两人间的谈话?
“如果你不喜欢,”西里尔顿了顿,“以前我也是那么过我,以后我不见……”
宜青打断道:“没有必要。”
他本来确实想要提醒西里尔不要和加百列走得太近,在听了西里尔说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自私得有些过分。西里尔跟着他来到遥远的边境,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他也给不了对方什么报偿,如果连重逢的朋友都要因为他的喜好失去了,他又把西里尔看成了什么呢?
“加百列是你的朋友,你想和他见面就和他见面。”
“可是你说一一”
宜青笑道:“是的,我说了我不喜欢。可是西里尔,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就要做出改变呢?”
看到对方茫然的眼神,宜青继续道:“加百列是你从小的朋友,你父亲曾经的学生,帝国中少有的能理解你的构想的人。这样一个人,也许以后再也遇不上了,你为什么想要为了我就不见他?”
西里尔眨了眨眼,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白。他肯定道:“因为你比较重要。”
比如制造一把长.枪时,枪.支的射程和射击的准确度是难以同时提升的两样性能,如果这把枪会被用于近身防守,那么射击的准性就比射程重要,西里尔会毫不犹豫放弃后者。
宜青理解了西里尔是在用怎样的思维方式处理这个难题,可惜的是,他并不满足于这么冷硬的逻辑。
他握住西里尔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问道:“就只是这样吗?我想,应该还有其他答案。”
“没有。”
“有。”
西里尔看着他,像是觉得宜青不可理喻,分明很简单的问题,还要做无益的争论。他抽回手,闷声往上爬了几步,翻过了缓坡。也许是脚下没有踩准落点,或是没有估量好坡度,只见西里尔的身影一矮,就从缓坡的另一侧滚了下去。
107、枪炮玫瑰17
在理智回笼前,宜青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追了上去。他们所在的是一处缓坡,上行时不算力,即便滚下坡时速度应该也不快,不会造成重伤。但问题是,西里尔的身体没有常人那么健壮,要是受了什么伤……
宜青不敢继续往下想,一脚稳稳地踏在了山顶,张口喊道:“西里尔!”
他看清了脚下的路,正要纵足狂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翻过这个山坡前,他们已经看到了矿产地的灯火,心知离那处不远了。可没想到会离得那么近。
他的眼前有一条蜿蜒的山路,从坡顶延展至前方的灯火摇曳处。而在沉黯的山路两旁,遍布着莹白色的能源石结晶,如同有人抖开了一张闪光的软毯,轻轻铺在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