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开松州城
两人回到茶肆,王质抬头看到门口“凤娘茶肆”的灯笼,想必站猪相好的名字就是凤娘。
熟门熟路回到先前的雅间。凤娘不在,一个十七八岁的伙计给他俩倒茶。
“凤娘去哪里了?”站猪问到。
“老板娘去看郎中,先前脸色发白,说是肚子不舒服!”
“你无须在这里,我和我兄弟通宵未眠,需要歇息!”
伙计将门掩好,楼下嘈杂的声音消失。
站猪靠着椅背,双腿蜷在椅子里,手肘压着桌面,托着脑袋,一动不动,刹那呼噜声不断。
倒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王质身体轻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闭目盘腿,像个真正的和尚一样冥想。没有穿越之前,他永远不会这样。
眼睛虽然闭着,浮现的景象却像电影般闪过。汶川地震那天,他感冒发烧,睡在卧室里,父母上班,留下还在读幼儿园的弟弟陪着他。
他清晰的记得,弟弟胖手捧着水杯,放在床头柜前,还用手掌摸摸他的额头,凑在他耳边说道:“哥,你烧好像退了。我去客厅,你起来,我俩一起打游戏!”
弟弟说话做事淡定从容,完全不像五岁的小孩。
王质睡在床上,听到客厅里游戏开机的声音。
然后从地底传来轰鸣,像一只野兽的咆哮,王质眼见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三天之后他从医院醒来,五处骨折。卧室的衣柜挡住预制板,救了他。
弟弟却永远离开他。
十年来,王质在人前拼命装正常。悲伤不经意袭来,就偷偷找地方吃东西,压抑焦虑。黑夜最难熬,他关住房间的门,用绳索抽打自己的身体,然后跪在床头祷告。
父母从悲伤从走出来,发现活着的大儿子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于是绝望地四处找心理医生。
勉强考上大学,勉强学会正常。
想到这里,想到父母在另外一个世界,说不定在叠溪海子边痛哭着。王质闭目喃喃说到:“对不住了!我一定要回来。”
站猪一个大呼噜,把自己惊醒,听到王质自语,高声说到:“对嘛!事情该做的全都做好了。待会儿凤娘来。一同等到天黑,偷偷出城回长安。对,要带上长得像你弟弟的‘够了’,还有他娘。”
王质睁开眼睛:“站兄,今晚你和凤娘出城,烦请你找到‘够了’和他娘,给他们些钱,安顿到平坦的村落。”
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你虽然是昆仑奴,冯使节对你如儿子一般。刘刺史刚才的话没说错,冯使节带着吐蕃提亲队伍,皇帝一定会不高兴。长远来说,冯使节的事情没做错,只是皇帝脑子一下转不过弯。你今夜出城,赶上冯使节,让他到了京城,不要贸然说太多话,最好去见房玄龄。”
“见了之后呢?”
“一切有定数。”王质从史书中认识房玄龄,他是清醒认识大唐局势的人之一。
“你不随着我走?”
“我不走,纵然是单枪匹马,我也要在地震来前,救松潘的百姓。”
门一下被撞开,老板娘冲了进来。
“你俩咋还在这里?”
“凤,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刚才翼针县快马来报,说是京城派来的备身被人暗杀,吊在树上,全身都是血窟窿。”
凤娘说的人应该是王质遇见的胡子杀手。备身估计就是官职。
“哦,原来是皇宫里的备身,怪不得带着七八把刀。”站猪揉着眼屎,喝着茶说到。
“你们赶紧出城。刚才在大街遇到我家陈火长,他急匆匆带着翼针参军去衙门禀报刘刺史。”
王质心想:“万幸,芣苢早就离开去长安。即便那些人知晓是她杀的,茫茫人海,何处搜寻。”
凤娘眼尖,快步走到王质身前,伸手抓住他腰间的木牒:“我家火长今日就看见你身上的通关木牒,还误以为你是和尚打扮的京城备身。翼针参军来报,他才恍然大悟,说站猪和你进城。他认定你,就是杀死京城备身之人,站猪是从犯。”
两人异口同声说到:“我们可没有杀人。”
凤娘几步过去抱住站猪:“我俩之事,陈火长一年前已经知晓。只是你去长安,他鞭长莫及。不料你今日回,正中他怀。在城门当众羞辱你只是第一步,他还要想办法搞死你。”
先前的伙计站在门口,怯生生说到:“我哥哥在陈火长手下当士兵,他也过来通风报信,让站猪哥你们赶紧离开松州。”
王质高声辩解:“通关木牒是胡子亲手送给我的。我去找刘刺史说清楚。”
站猪叹息一声,对王质说:“他们只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将胡子备身之死栽赃在我俩身上,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刘刺史和我的主人是死对头,凤娘的男人恨不得我死,两全其美。最好他们将你说成吐蕃的杀手,就会变成很大的阴谋。”
门口的伙计吃惊看着站猪:“我哥哥传话过来就是这样说的。”
王质哭笑不得:“我连吐蕃话都说不了,咋就成吐蕃杀手。”
站猪眼睛滴溜溜转:“我有一个好主意。”
几人齐声问到:“啥好主意?”
“三十六计跑为先!”
半个时辰之后,凤娘安排牛车,两人钻进麻袋里,顺利出城。
两人爬上松州对面的半山,西望崇山陡峻,河流在峡谷回旋,居民寥落,极目苍翠。
站猪眼力好,远远看到马队沿着大路朝东北疾驰:“松州派出骑兵捉拿我们呢!”
“看来我们朝着西南方走是对的。东北方向是不是通往长安的?”
“对,刘刺史一帮蠢物,还以为老子要跑到冯使节那里求保护。”
“冯使节不会有事吧?”
“人证物证都没有,他们敢如何?”
王质心里担忧芣苢:“当时你在无花果树下,冯使节与我骑马上山,他告诉我,是芣苢杀死了胡子备身。她为啥出手这样重,胡子全身七八个窟窿,还要吊起来。”
“芣苢武功高强,我家主人说是她就一定是她。出手重,想必有大仇!”
“现在松州衙门认定是我杀死备身,能够让芣苢逃脱,我也是心甘情愿。”想到这点,王质坦然说到。
“和尚,你那晚肯定和芣苢睡了,不然不会在掉脑袋的事情上这般护着她。”
王质并不想接站猪的话:“刚才凤娘看你走,眼圈都红了!”
“你要拴住女人的心,就要和她睡觉,她才知道你的好!”站猪大言不惭,“老子总有一天要将凤娘接到长安,离开她那个混账男子。”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现在你要咋办?”
“不甚清楚!”站猪手搭凉棚,看着远处,“和尚,你我两人现在背负命案,你还要去救松州百姓?”
王质点点头,说到:“刚才爬山的时候,我心里升起主意。这次,你必须随着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