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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来丰桂堂,邱清露带着沈芳龄,半道上遇见沈芳华及带着芳善芳润的林氏,便一同过来。皇帝亲自下旨赏赐,又钦定镇远候进宫领春宴,这等殊荣,只有沈太公还在世时才有过。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沈家传到沈浩初手上,已是第三代,衰相早现。不说光耀门楣,再现沈府昔日荣光,便只是守成,若子孙无能,这偌大家业也必如荒草颓败,这就是沈老太太如今最忧心的事。
宫中的赏赐每年年节都会颁下,不过例行赏赐,今日皇帝赐下虽非贵重之物,其间含义却远非金钱价值可比,董公公又是皇帝身边第一等也难怪沈老太太激动,直嚷着人去前院守着,有消息马上回禀。
不多时,沈浩文领着人匆匆赶来,礼也顾不得行,只向老太太道:“祖母,旨已供入祠堂,浩初随董公公进宫谢恩去了。”
“旨意说了什么?皇上为何突然要赏浩初?”老太太急切问道。
秦扶着她,手腕被她攥得有些疼。
“皇上追思当年太公风采,又言及如今太平盛世,无需马上征战,但求笔墨天下,夸浩初少年英才,才思敏捷,所言所论针砭时弊,有醍醐灌顶之效,能担君之忧,有太公昔年之风,是为国之栋梁,故才赐下这套文房四宝,以兹鼓励。”沈浩文激动道。对于沈浩初获得皇帝青睐之事,他心里高兴的,兄弟两人但凡有一人能在朝中得势,于公于私对整个沈家都是好事。
听沈浩文文绉绉说了一大堆,秦总结起来就是皇帝夸沈浩初了,并且准备起用。
大理寺寺正之职恐怕只是挂名,他真正效力之人,应是少年天子无疑。那位贵人的身份,在她心中也已呼之欲出。
屋中众人不管心中所思所想,脸上皆都一派喜色,朝老太太恭喜,也朝秦贺喜,秦均颌首以回。
那厢,沈浩文已走到邱清露身边,体贴地扶住她,目光却飘向岳瑜,岳瑜早就站在众人身后,见他望来,只回了个浅笑。
因着皇帝下旨赏赐,府里又添了好几桩需要打点之事,秦离开丰桂堂后忙坏,也顾不上小陶氏与沈芳华的事。
这一忙就忙到入夜,沈浩初仍未归来,秦已沐浴更衣,坐在沈浩初的书案后翻他案上放的书,蝉枝点了盏羊皮灯捧到案边,细声道:“夫人,您吩咐奴婢打听的事,已有眉目了。”
“说吧。”秦放下书问道。
“前几日二太太身边的黄妈妈确实曾跑过两趟当铺,奉哥去问过了,黄妈妈当了三样东西,都是死当。”蝉枝一边说,一边将黄妈妈所当之物报给秦听。
一幅《春江花月图》,一扇缂丝百子双面屏并一只前朝的青花浪纹玉壶春瓶。
秦蹙眉,这几件东西她有些印象,原是椒汀轩与玉漱阁的摆件。沈府各处陈设皆为公中之物,都记录在册,半年前沈府二房出了起丫鬟偷盗的案子,那丫鬟被当场拿住乱棒打死,其家人怕揽罪上身也不敢声张,对外只称病死。官府对这类事情向来民不举官不究,那丫鬟就这么死了,事后清点失物时发现有几件东西怎么都找不着,其中有三件东西,正是黄妈妈典当的这三件。
这事发生在她嫁到沈府之前,她也是前段时间巡园时才听到的秘辛,后来接管家事后特特将府内各院物品记录翻出看过,这么几年下来,除了各处损毁的物件外,好几件古董字画摆件都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是遗失还是有人蓄意而藏,便不得而知。
“这三件东西合起来,就算是死当也当不到八千两银子。”秦估算着这三件东西的价值,“最多两千两,还差六千两呢?再加上岳家,顶多也就凑到五千两,剩下的呢?”
岳家是商贾之家,小宋氏手里捏着钱,却没有倚仗,她既然想靠宋氏,少不得拿出点诚意,除了将女儿给沈浩文做妾外,这里边恐怕也有钱财往来,宋氏从他们身上挖银子使也不足为奇,但一下子要拿六千两,小宋氏也不可能。
剩下的银两,宋氏又从哪里来?
“夫人,你已经累了整天,夜里就好好歇着,别再琢磨了。”秋璃心疼秦,自从管家开始,她就没有一天自在过。
“我也不愿想,可这一大家子……容不得我不想。”秦捧着脸用力搓了搓,朝蝉枝道,“罢了,不想了。蝉枝,你替我和奉哥说一声,让他再跑趟当铺问问清楚。我要将那几件东西都赎回来。”
“是。”蝉枝应声而下。
秦歪在椅子上,心思还是乱的,索性又拿起沈浩初案上放的《奇冤录》翻起来。
沈浩初踏着月色而归,身上犹带寒夜凉意。屋里拢的炭盆将案上供着的柑橘香气催出,冬日寒冷被隔绝在屋外。
屋里烛火正炽,静谧非常,秦半个身上都伏在案上看那本《奇冤录》,正看得津津有味,连手边的南枣糖都忘记吃,头发散了满背。
“有兴趣?”
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在秦响起,她猛地坐直来,转头看到沈浩初嚼着浅笑的脸。
这人脚步猫似的轻,又让丫鬟噤声,秦压根没发现他进来。
“随便看看。”她推开书,把盘里啃了一半的南枣糖复又咬进嘴里。
“你喜欢?”他指了指案上的书。
不单是《奇冤集》,还有《大安律》、《洗冤录》厚厚一叠,全是从大理寺书库里搬回来的。
他见过她看的书,都是些民间话本与志怪小说,杂得很。
“还行!”秦拈着半块南枣糖瞅着他。他穿戴得一丝不苟,身上有丝清傲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想学?”沈浩初在炭盆前烤暖了手,走到书案边。
秦舔舔唇,笑道:“爷和我开玩笑吧?我一个后宅女子学这些做什么?”
沈浩初见她眼珠不住在这厚厚一叠书上来回打转,便已猜出她心思,不由抚过她的发,笑道:“言不由衷!你若想学,我便倾囊相授,你能学多少便是多少,可好?”
话到最后,笑出几缕苦涩。
“我就是想学,只怕也没时间。”秦低头摩娑着书页,“你哪有时间教我?”
“怎么?怨我回得晚了?”他低声笑着。
她说得对,他没时间教,她也没时间学……纵有千般承诺,万般心愿,总难敌世间种种牵绊。
“不怨。”秦淡道。
她忽然想起白天见的沈浩文与邱清露。这世上男子大多都盼求齐人之福,既想揽尽红梅白雪女儿色,又想妻妾和睦无怨无悔任其温存,何其不公?
如果是她,大抵做不到邱清露那般贤惠,要她不争不抢也许可以,但是无怨无恨……那必然是连爱都没了,就像上辈子。
“怎么了?”沈浩初的感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