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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声划破这漫长夜晚。
何寄一滞,不可扼止地颤抖,地上的篝火似乎烧在心头,黑夜像没有尽头。
等到伤口包扎好,秦整个人已像水里捞出来般,浑身的汗,失色的脸庞像张薄宣,目光没有焦距,散落在马车一角,人半趴在沈浩初怀里,这是已是她能找到的最不痛的姿势。
医治完秦,军医又要给沈浩初医治,沈浩初却摇了头,秦如今趴在他怀中,他不想惊动她。见他固执,军医便抹着汗先下了马车,脚才踏地,他就被何寄和秦望拦住。
都是来问秦伤情的,他少不得仔细再回答一遍。
箭虽然刺得深,幸而没伤在要害,血流了不少,如今已止住,只是到底伤口太深,恐怕伤情会起变化,军医手里没有药,只能回到东水城再作打算。
外面的战场已被拾得差不多,秦望一声令下,命所有人即刻赶回东水,何寄渐渐冷静,压着心中无数念头,翻身上马,跟在马车一侧,半步不离。
种种思绪被夜风吹冷,最后只凝成秦模样,和血为墨,刻在心上。
不过一个时辰,车马就抵至东水城。东水城城守早接通传,已带着人举着火把站到城门前迎接,沈浩初也不下马车,他眼下已顾不上外务,也不问秦望为何会突然出现,身后还带着一大队兵马,心里眼里只剩下秦。
马车进城后就驶向驿馆,驿馆已提早拾过,沈浩初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袍后才将人抱下马车,往屋子走去。何寄终于瞧见秦,却只是她埋在沈浩初胸前的一个侧脸,他魔怔般跟在两人身后进屋。
秋璃请他出去,他也不管不顾,只是看着被沈浩初放在床上的秦,屋中烛火已点了好几盏,可他仍嫌不够亮,照不清秦模样。
将秦安置妥当,沈浩初这才有些余力,让人拿着军医写的方子去开药,自己则坐在床畔让军医医治。胸口的伤果然迸裂,血已浸透纱布,臂上的伤口血液却已干涸,看得军医频频摇头。
稍倾,有人来传秦望的话。
“公子正和城守说明今夜之事,遣我来嘱咐侯爷一声,请侯爷小心照顾夫人,旁的事暂时交给他就可以。”
沈浩初点了点头,让传话的人下去,又回头看秦。
“何公子,夫人眼下要休息,你也先请回吧。”秋璃见屋里人散得差不多,只有何寄仍杵在中间,怎么劝都劝不走,有些急了。
何寄冷冷看她一眼,猩红的眸色像染着血气,把秋璃看得一吓。
“我不走,我想留下照顾她。”
“你!”秋璃更急了,“夫人这儿有侯爷与我,你在这里多有不便……”
“秋璃。”她的话未完,就叫沈浩初打断,“随他吧。”
“侯爷!”秋璃觉得不妥,可沈浩初的声音虽然疲惫,态度不容置喙,她跺跺脚,“算了,我去看看药抓来没有。”语毕,便飞身离了屋子。
一时间,屋中只剩他三人。
谁也不说话,目光只看着秦。
不知多久,秋璃送药进来,何寄一个箭步将药抢去,捧到床畔,秋璃又气急,沈浩初却挥了挥手,道:“秋璃,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
秋璃看着何寄小心翼翼地把汤药端上前去,也知他不会伤害秦,但到底于礼不合,可沈浩初却好像没感觉一样,她也猜不透主子的心,只得退下。
在何寄的帮忙下,一碗药都喂下,沈浩初将双眸紧闭的人放下,掖紧被子,才嘶哑道:“何寄,你到底想怎样?她视你如兄,你好好做她的兄长,不好吗?”
兄长?
何寄在心里嚼着这个称呼,越嚼越痛。
经历过这许多风波,尝过那些温柔和隐晦的甜蜜,他如何回得去?若能回头,他倒宁愿从未与她重逢,就像上辈子那样老死不相往来,也许更好。
“做不到。我不想……做她兄长。”何寄想起井边那一幕,那是他只能在梦中才能拥有的甜美。
“可你回不了头,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沈浩初叹了一声,从床上站起。
当初请何寄代为照看秦与沈家,不过是因其对沈家最为了解,他并没预料会发生这么多波折,也没想过何寄会泥足深陷,以至演变到今日,何寄对她的心思,已经连掩饰都不再有了。
“她不是你的妻子,是我娶的她。”何寄盯着床上的人,“把她还给我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她……”
沈浩初蹙了眉:“我记得我当初问过你,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所有,你是不是都要割舍。你还记得你回答了什么吗?”
何寄沉默,沈浩初便替他开口:“你说你不后悔。”
“那时候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何寄有些窒息。
“什么样的误会可以让你们五年时间都没解开?”沈浩初语气一重,音量不由自主放大,语毕他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的人,生怕惊醒她,见人仍好好躺着,他才放下心,又压着声道,“倘若你对她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心,你都会在那五年里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没在乎过她,甚至丢弃得心安理得,把她甩给一个在当时毫无了解的外人,我!你想没想过,如果我是一个恶贯满赢的人,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没替她想过对吗?你既然放弃得如此彻底,又何必在今日说要她?她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宠物。”
何寄已是双眸通红,沈浩初的指责,他无可辩驳。
“我错,是我错,让我弥补她,这辈子我会好好待她。”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从你说你放弃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是我这辈子的责任。”
以及归宿。
“你凭什么?你不过也是躲在我的皮囊之下骗走她的心,她眼里看到的你,都是我!”何寄怒极,却不得不压抑着怒火,克制自己的声音。
“我可以让她选,把这件事告诉她,如果她愿意选你,那我放她走,我成全你们。你敢吗?”相较何寄的愤怒,沈浩初异常冷静。
那冷静里透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何寄的怒气忽然被戳破,散得光他不敢。
“她对真正的何寄感情很深,我不愿她伤心,所以容许你的存在,但也仅止于此,若你有别的想法,趁早打消。我言尽于此,你看也看了,现在可以走了。”沈浩初坐回床畔,看着面色苍白的秦,目光渐柔。
何寄攥紧拳,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沈浩初长叹一声,倚在了床头。
藏在被子里的手倏尔轻轻一蜷,秦没有睡着。
身体虽乏,但伤口太痛,她睡不着。浑浑噩噩间,这番对话,滴水不漏地落进她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我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