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尼
天气到了大暑,每日皆是烈日高悬。正午时分,天地间白亮亮一片,瞅哪哪晃眼。炎炎夏日暑气蒸腾,让人挥汗如雨打不起精神来,只能“伏”在家中。有钱的人家购买河冰放置在窖中取冰避暑,而大部分百姓只能在户外树荫下铺上草席纳凉唠嗑,或去河溪之中戏水一番。
这几日文社接近休课,朱尔旦这天下学没听同窗的鼓噪去吃酒。大热天儿的一脑门子汗,要是去空调房喝点冰啤倒是好的,烧酒就算了。所以他想早点回家同娘子一起宅在家里就好了。
这时,朱尔旦路过镇上最热闹的那块牌坊前的空场,却见到竟然挤满了人。人群中似乎有呼喝之声传来,外面竟然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朱尔旦顿觉好奇,心想:“这天气如此炎热,这些人却还在此扎堆围观什么把戏,难道说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成?”
于是他好奇心起,不禁也挤了过去。自己那只右臂似乎蛮横惯了,推推搡搡更是拿手好戏。一不小心便将人群推开一个缺口。朱尔旦一边往里走一边纷纷给众人赔罪。
进去之后他才发现居然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小尼姑在卖弄拳脚,心想怪不得吸引这么多闲汉围观。朱尔旦看她舞的兴起,辗转腾挪好不热闹。
片刻,小尼姑突然收了拳势,于是身子顿时纹丝不动。却见她脸上面色如初,气息平稳,更是连汗水都没有一滴。
周围众人中有些粗通功夫的都纷纷叫好,都说这小尼姑不是花架子,身上那是有真功夫。
片刻,那女尼却忽然言道:“颠来倒去就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趣了。如果场下有会功夫的,不妨上来和我较量一下,给大家逗个趣吧。”她说了几遍,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朱尔旦正准备从人群中退出,却忽然看到旁边一人笑了笑,合手对场中女尼施礼道:“在下来讨教一二吧。”
朱尔旦于是收回脚步,继续看热闹。
女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切磋无小事,总要留个名号。”
男子道:“在下姓刘名超,临淄人士,因会朋友方才路过此地。”
女尼点点头,于是二人开始交手。可是没有两个照面,女尼便停手喝止道:“此乃少林宗派秘传之技也,敢问尊师何人?”
下场那人初时不肯说,但禁不住女尼的询问,便道:“吾师乃是一个僧人,有一次他到我家化缘,我请他饱食一顿,他却说自己有些功夫愿意传授与我。”
那女尼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口中却问道:“那你跟他学了多久?”
那名唤作李超的男子微微一笑道:“仅仅学了三个月。”
女尼道:“原来阁下是憨僧的弟子,那就不用比了,我愿败下风。”
这时周边看热闹的众人却不干了,都吵吵着让二人比比看,到底谁的功夫更胜一筹。
此刻,那名男子也有些得意洋洋的道:“大家都是尚武之人,见面便是有缘,不妨请教一二。”
那女尼经不住刘超再三请求,又见周围观者纷纷怂恿,这才说道:“本来看你是习武之人便无妨玩一玩。但知你是憨僧弟子恐怕不是你的对手。既然再三要求,那我们便点到为止好了。”
刘超心里暗暗想道:“这女尼虽是真功夫,但却是一介女流,又如此文静瘦弱,气力肯定不足。这场我定要快速拿下,否则时间久了就算胜出也必定毫无颜面。”
于是二人开始交手,围观的人看的眼花缭乱却都顾不上叫好。没多久,女尼便跳出圈外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朱尔旦眼尖,看到女尼手里似乎攥着一块布片。再看那男子胸口却多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破洞。
男子没有察觉,所以认为还没决出胜负,自然不肯作罢。又以为她是胆怯了,便再三邀战。女尼这才勉强与他接着较量。
忽然间李超飞出一脚直踢女尼的面门!周围众人一阵惊呼,却见那女尼并起五根手指为刀,向男子的小腿轻轻一削。那李超顿觉得自己膝盖骨一下似乎被刀砍斧剁了一般,便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女尼微笑着歉意道:“在下出手冒事了,多有触犯,请勿见罪。”
李超疼的一脸大汗,方知今天自己遇到了高人。于是他只好招呼身边的朋友将自己抬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才掌声雷动,都言这小尼姑居然如此厉害。
朱尔旦看了一场好戏,不禁面带笑容正准备回去。却不料自己的右手却突然抓住一个人的衣衫不放。
那人回头道:“你这秀才,抓住我作甚?快快放开。”
朱尔旦心想这麒麟臂又在作怪,不禁立即松开手掌。他正要向那人赔礼,却不料臂膀忽然抬起,直指一旁的女尼。一个手指还做勾动状,似是让对方过来。
朱尔旦尴尬的背过手去,向那名年轻女尼点头致歉后便欲离开。
但那女尼却忽然走了过来,盯着朱尔旦道:“这位相公唤我何事?莫不是也要跟我切磋一二?”
朱尔旦笑道:“没事没事……”但话没说完,那条右臂忽然伸出,手掌画拳为剑诀,点向女尼的左肩。
事出突然,女尼不禁勃然变色。抬手一招“举火燎天”遍要将朱尔旦的手臂打飞。但当她的手腕与朱尔旦的手臂接触之时,却像打到坚硬的岩石一般纹丝不动。
女尼见一招无果,但对方的拳势却离自己越来越近,女尼不禁被迫露了一手真功夫,借力向后倒飞出去!
这一飞,起初迅速的犹如雨燕穿林,但落地时却轻盈的如同一片鹅毛,悄无声息。
看到女尼身手如此矫健,众人本来已经散开,不禁又“哄”的一声又围了上来。
朱尔旦苦笑不得,正缚着臂膀过来准备请罪。却见那女尼忽然跃起,一柄白色的拂尘忽然从她身后突现!女尼手上略一动作,却见那拂尘上的万千条白色兽丝似乎活了起来,化作一只洁白的海东青朝着朱尔旦扑面啄来!
朱尔旦还没来及念叨这回玩大了,那条右臂便是毫无犹豫的一拳轰了上去!一拳过去拂尘的幻影消散,万千根兽丝顿时散成万点银光。
女尼此时额头方才出了几滴汗水,却一脸惊讶的望着朱尔旦。她心里着实好奇,此人功夫如此了得,恐怕没有个几十年的苦练是成不了的。但那秀才看上去好像还不足双十。于是她便暗想,这个年轻人会不会是什么妖物变得。
朱尔旦此时觉得右臂有些鼓胀,似乎里面有一团团滚烫的火在不停燃烧。他撩起自己的衣袖,就看到自己的右臂上居然显现出淡淡的麒麟纹路。上臂肌肉鼓胀,要比平时几乎粗了一圈。于是他不禁暗想:“不好!这条麒麟臂它要显形!”
于是他背起双手,看上去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高手做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了缚住自己的那条臂膀。
于是他对女尼说道:“在下贸然出手绝非本意,还请小师父赎罪。”
女尼一愣,心想他刚才明明胜了一筹却为何如此说话。再说出手了就是出手了,为何还要遮遮掩掩,实在无趣。于是便道:“何不换个地方重新比过?”
朱尔旦苦笑道:“小师父,在下已经服输,自认不是你的对手。还请高抬贵手。”
年轻女尼心想:“打了就想跑?”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口称服输,自己却揪住不放,那恐怕便会被众人当做心胸狭隘之辈了。于是她便道:“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在下无门无派,乃是师承圣贤之学的一介寒士。适才多有得罪,请小师父勿要见怪,就此别过吧。”
朱尔旦一揖到底,一副酸腐秀才的做派。见他就这样走了,女尼虽然不喜,但也无可奈何。
朱尔旦心里也却也苦恼不堪,心想陆生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这条什么麒麟臂根本不服管教,经常惹是生非,要是不能约束于它,恐怕自己说不定也要步它原主人的后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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