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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殆无虚日,大笔大笔的银钱哗哗入账。
今日林霏看早。
天一黑,她就换了衣衫往家赶。
穿过喧嚣的街市,人声随着灯火渐次隐没。
无论是长安还是夔州,都与晏桃源极不相似。
桃源里没有这番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的景象,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安详。
深秋已过,初冬将至。夜里的温度低了许多。
林霏打着灯笼,身挂一件单薄的青衫,在夜色中踽踽而行。
再过一月,桃源里的桃花该开了吧。她想。
如果能赶在三月前回去,还能赏到最后一树桃花,届时,家家户户大摆筵席,庆祝一年的五谷丰登,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这般想着,不远处的巷口就出现了一棵抽芽的老桃树。
这是要到家了。
当初正是因为巷口这棵老桃树,林霏才决定赁下那间矮屋。
放眼望去,能清楚看见老桃树下站着一道窈窕身影。
林霏加快脚步,眉眼浮现笑意。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当心着凉。”
等站在了窦宁儿面前,林霏贴心地替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墨发。
窦宁儿不回答她的话,用冰凉的手摸了摸林霏的胳膊,蹙着黛眉抬头看她:“你才是,怎么穿得这般少?我看这青衫你穿了许久,改明儿我给你换一件吧。”
昔日的京城贵女,如今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女红了罢。
“好。”林霏点头,从怀里拿出一袋油纸包,递给窦宁儿,“给。”
窦宁儿接过,手心里的温度将她被寒风吹僵的身子骨烫地熨帖非常,也将她的心暖化。
她想,即便没有玉盘珍馐,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回吧。”
“嗯。”
两人肩并肩走进漆黑的窄巷,林霏手里点着的灯笼成为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四下太过冷清,耳边回荡着的只有时轻时重的脚步声。窦宁儿有些畏惧,一边的身子紧紧贴向林霏,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
那盏灯笼的火光映射在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上,吓得窦宁儿尖叫一声,直往林霏怀里窝。
原来是有人倒在了矮屋前。
那人应该身量不低,这般俯卧着,就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而且还是头通身发白的巨兽。
林霏安抚地摸摸窦宁儿的脑袋,打着灯笼弯腰去细看地上的人。
窦宁儿紧紧揽住林霏未提灯的那只胳膊,也跟着弯腰去看。
“怎么是他?!”
地上那人可不就是多日不见的谢书樽。
窦宁儿捂住口鼻,目光嫌弃地看着地上的谢书樽。
“他这是喝了多少酒?这么臭。”
林霏无奈地与窦宁儿相觑一眼,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她,俯身就要半扶半抱地带他进屋。
窦宁儿当然是不从的,张开手臂阻拦林霏进门。
“干嘛理他呀?不思进取整日就知花天酒地的人,干脆让他冻死在外头得了。”
林霏轻轻一拨,就拨开了窦宁儿的阻拦,“别闹。”
窦宁儿见她丝毫不听自己的劝,执意要带这个偎慵堕懒之人进屋,气得摔了手里的灯笼和油纸包,气冲冲地跑进了粗布隔开的里间。
林霏将谢书樽轻放在自己睡的粗陋榻席上,点了蜡烛,就要去里间看看生闷气的窦宁儿。
她才踏出了一步,还未来得及掀开粗布,就听里面传来窦宁儿细脆的嗓音:“今夜你不把他打发走,就不要和我说话了。”
林霏无声叹息,掉头去大门附近捡起地上的灯笼和油纸包。
一转身,就见谢书樽侧卧在榻上,上挑的丹凤眼微阖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等林霏说话,他就翻身坐起,身子前倾,一把抢过林霏手中的油纸包,利索打开后,一口一口优雅地吃了起来,嘴里却发出震天响的砸吧声。
林霏也不知说他什么才好,又怕被里头的窦宁儿听见她与他对话,再点了根蜡烛,默默出门,绕到屋后头的空地去给窦宁儿做饭。
谢书樽果然跟了出来。
“你没醉?”林霏幽幽地觑他一眼,将手中的蜡烛固在一旁。
“我可没说自己喝酒了。”见林霏自顾自翻找油盐,不理睬他,他又道:“就是在巷口被一醉汉手里的葫芦酒撒了一身。我走累了,随便一躺,躺在了你家门口。”
他可不会告诉她,他把那葫芦底塞进了醉汉的口里。
“既然醒了那就回去吧。”
听她说完,谢书樽右肩靠支在棚柱上,一副赖定就不走了的模样,“我饿了。”
林霏终于又看了他一眼,“回去吧,家里没那么多米。”
谢书樽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冷淡样,“那你别吃。”
林霏彻底不说话了,一心一意忙活自己的事。
谢书樽见她动作熟稔地烧柴点火,突然说:“原来你还会煮饭做菜啊。”
林霏“嗯”了声,蹲在老虎灶前拨弄,抬头问他:“你不会?”
“不告诉你。”
安静了半晌,谢书樽再次开口:“几岁开始的?”
林霏回忆,“很小的时候了。”
桃源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很小就要开始学习生存技艺。
那时候多大?她已经记不清。但她记得第一次做的菜得了师娘的夸赞,足足让她开心了好几天。
小师妹如今都十五了,却还不会做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她回去了,要好好监督她才行。
“想什么呢?火要灭了。”谢书樽乜她,出言提醒。
林霏这才回过神,急忙边吹起竹管,边拨动柴火。
谢书樽看着微弱烛火下,那道单薄清瘦的侧影,目光愈发深邃。
眼前那人正垂着眸,一双长如蛾翅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动,鼻子挺秀,额头光洁。
她的肤色不如窦宁儿白皙,是蜜中调莹的颜色,袖子撸起的那截手臂纤细地恰到好处。
明明是怎么看怎么不像男子的,颈上却偏偏有一块凸起。
谢书樽盯着那块凸起,似是不在意地问她:“你是哪里人?”
“什么?”林霏没听清。
谢书樽罕见地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林霏认真地想了想,才答:“很远的地方。我们那里叫‘晏’。”
随后,林霏站起身,往锅炉里舀水。
晏。谢书樽无声地重复,就好像在回味什么似的。
他接着漫不经心地问:“既然这么远,你为何会跑到夔州?”
林霏也不藏着掖着,落落大方道:“我来寻人。”
“谁?”
林霏这回倒认真了起来,“桃夭先生。你可曾听说过?”
“桃夭先生?”谢书樽故作沉吟,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果然就见林霏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