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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面不值钱,下手也不分什么贵贱,犹如一条恶犬,眼睛里装不下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对手弄死。
肖美人想了想,眼前只有梦里那个笑着的,手里拿着芝麻糕的少年。
他说:“肖美人,你知道这是个梦。”
肖美人现在知道了,因为现实里再不会有一个那样的他。
起身洗漱干净,下楼时瞧见许怀棠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许怀棠同肖美人问了早安,同他道:“之前松哥说过肖先生你吃得少,我想平日里老是饿着,胃总是需要好好养的,我泡了红茶,这儿还有粥,肖先生多吃些,对身体好。”
这份善意十分纯粹,不带什么附加条件,许怀棠的坦然透亮让肖美人心中产生了道不明的情绪,他坐下喝了碗粥,又喝了红茶,温暖经过喉咙一路熨贴到胸口,本该是舒服的,却莫名生出了好些苦,过了些时间,肖美人才明白过来,这样的情绪,原来叫做自卑。
他做不到,许怀棠越是这样好,就衬得他这样坏。
穆尚松将爱慕放在他身上,算是错爱,不值得。
吃过早饭,肖美人出了趟门。
他去了一趟穆家大宅。
他不愿意讲太多废话,连做些多余的表情都嫌神,见到穆尚康,丝毫没有敛厌恶的情绪,犹如盯着一条蛆般盯着轮椅里蜷缩的穆尚康,冷冷开口打了个招呼。
“你还活着呢?”
穆尚康扯了扯嘴角,算是笑,回他:“不把穆尚松玩死,我还舍不得死。”
肖美人懒得再同他多说一句话,直入主题道:“我找仇其善。”
穆尚康并不意外,回他:“那你可得等一会儿了,我要先给我大哥打个电话,让他也来看看,苦命鸳鸯见面有多感人。”
肖美人不回话,只是看着穆尚康,眼睛里没有丁点的温度,两人陷入了无声对峙,最终到底是穆尚康败下阵来,他知道肖美人的脾气,逼急了他,“惜命”二字便真的能成为一个笑话。
穆尚康道:“在客房。”
肖美人听罢转身,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沉闷的空气,被窝隆起弧度,肖美人走到床前,开口喊了声:“仇其善。”
床上的人动了动,片刻后又冒出另一个脑袋,肖美人看清楚了,被窝里躺着的是两个人。
那女人睡得很沉,张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双眸浑浊得很,一时间显得十分呆滞。
肖美人只觉得早晨喝的粥在胃里翻滚,昨晚的梦有多令他觉得暖,现如今便有同等的冲击朝他袭来。
他恶心坏了。
女人推了推仇其善,这才让他清醒过来,眼皮底下挂着一片乌黑,双颊消瘦,如同一颗发皱的梅干。
肖美人道:“你出去。”
女人自然明白这是在同她说话,开口的嗲声嗲气改不过来,讲出的话也似撒娇似的。
“您别盯着看呀,好歹让我把衣服穿上。”
肖美人不说话,他不愿意同这个女人再多讲一句。
仇其善用力推了一把女人,恶声恶气道:“别他妈见人就发骚,桌上盒子里有钱,赶紧穿上衣服拿钱滚蛋。”
女人做的是皮肉生意,自然识好歹,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囫囵套好了褂子,抓了一把钞票,扭着腰出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肖美人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身旁的桌子上。
仇其善问道:“这是什么?”
肖美人答他:“芝麻糕。”
仇其善穿好衣服,坐起身,也没有再接话。
肖美人道:“说话要算数,从前讲过,欠你的我全数还清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仇其善点点头:“算数的,我讲话算数的。”
肖美人道:“这样叫算数?你阴穆尚松这样狠,这叫讲话算数?”
仇其善盯着他的眼睛:“肖美人,才他妈半年,你爱上穆尚松了是不是?”
肖美人好似被什么尖针刺痛了心脏,大声回道:“你他妈放屁!”
仇其善道:“你是你,他是他,你欠的还清了,他惹了老子,老子得还回去。”
肖美人道:“你从他手里拿了一大笔钱,他发现你骗他也没有要了你的命,他哪里惹到你?”
仇其善脸胀得通红,一字一句道:“他说老子配不上你。”
肖美人愣在原地,怒气几乎是在瞬间消失殆尽,他失了语,找不到任何想说出口的话。
仇其善咬牙切齿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有一口吃,就少不了你的份,这么多年我没有扔下你,做什么都带上你,这个世道,这样难活,我们都过来了,到头来你他妈当了明星,我就他妈配不上你了,放他的屁!”
肖美人忍住眼泪,回道:“你就是配不上我。”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脏事,睡的那个窑姐,骗的那些钱,有哪样是干净的?”
仇其善也红了眼:“肖美人,你没有良心,偷东西我怕你跑不快,抢东西我怕我自己被人打死,以后你再也没有依靠,我他妈只能骗,这些脏事填饱了肚子,到头来你嫌我?”
肖美人觉得仇其善简直是在讲笑话:“我们找份活计干,工钱少又有什么重要的,为什么非得这样,弄得自己一身脏?”
仇其善大声道:“因为我想给你好的,我不想你累,想吃什么吃什么,再也不用饿着肚子忍……”
话说到一半,仇其善停了下来。
很久以后,肖美人才听见仇其善的声音,好似被剥皮抽筋,再没有一点力气。
“肖美人,不管我是不是恨你,我爷爷死了以后,我身边就只剩一个你。”
“现在才说我配不上你,你没有良心。”
第21章.
两人沉默了许久。电灯没有打开,今天是个阴天,光线本就晦暗,加之四周没了一点儿声音,使肖美人觉得呼吸都不自觉被压抑。
屋子变成了密闭的罐头,空气中的尘埃被团团锁住,撞不破冰冷的铁壁,没了生气,认命般地坠落在黑暗中。
相对无言,一句话也没有,两人分别盯着另一处看,好似这样转移视线就能藏住痛苦似的。不过是自欺欺人,十几年来吃过的苦头和作过的罪孽趁着防线正松,一个劲儿地涌了出来,没一会儿便挤进黑暗里,挤得满满当当,让人无法消解半分。
什么也没说,又把什么都说尽了。
仇其善和肖美人早就没了前路,仅凭肖美人装作盲了眼,仍旧执着地向前走,到头来也只能踩得满脚泥泞,盼不来半点光明。
他脑海中坚韧残存的,难以忘却的,放不下的,都是曾经的仇其善,他太蠢,抱着早就消失的幻象不松手,傻乎乎地原地等着,犹如一座野草丛生的孤岛,等一盏褪色风化的帆。
肖美人动